第六十六章 我可以考慮相信你(2 / 2)

他的營帳不像一般將士的那樣粗狂簡單,裏麵隨裝飾簡易,卻如他的人一樣,溫潤恬靜。華休想,若沒有湘妃的那件事,他的內心也是溫和善良的罷!

鳳花左正坐在一張琴案跟前,低頭細細的撫琴,琴音平緩而低沉,沒有什麼起伏,沒有大起大落。案前焚著一支白檀香,一縷白煙冉冉升起,擋住了他微蹙的眉頭。

“明天就要將你交給簡家兄弟了,你可還有什麼要說的?”

他如音律般的磁音不緊不慢的響起,卻並未抬頭,手下動作未停。

華休臉色異常憔悴,嘴唇也因失血過多而幹裂,唯獨眼眸中的精光,仿佛一直不曾減少。

既然站不起來,他便隨地而坐,直了直脊背,用沙啞的聲音道:“該說的我都已經給公子說過了,莫不是公子還想聽什麼不成?咳咳……”

等他斷斷續續的咳嗽完,鳳花左輕笑一聲,淡淡道:“如果你能提供什麼有價值的消息,我可以考慮暫時不把你交出去。”

華休抬頭盯著他手下的琴,笑道:“我說了,你會信嗎?”

鳳花左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低頭道:“我可以考慮相信你。”

華休怔了半響,突然出聲道:“我可以借你的琴撫一曲麼?”

鳳花左手下動作微微一頓,溫和的一笑,“當然可以。”

優雅的起身,坐在一旁的茶桌跟前,沏的茶到這會兒溫度剛剛好,端起輕輕抿了一口,抬眼看著他。

華休苦笑一下,略顯無助道:“還請公子讓人將那琴案移過來些……”

鳳花左這才注意到他神色極差,麵色慘白如紙,衣服上幹涸的血跡斑斑,想起他身上還留有自己暗器,而且撐到現在,竟也沒露出半分怯意,心裏竟有些欽佩。

“來人!”

一個侍衛掀簾進來,向他行禮,“公子,有何吩咐?”

“將琴案移到他跟前。”

侍衛聞言抬頭吃驚的看著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公子……”

公子他有愛潔成癖,他用的東西從不會讓人輕易沾指,何況這琴還是他心愛之物!

鳳花左不悅的挑了挑眉,手指輕輕的在茶桌上叩了兩叩。

侍衛看見他的動作,如見了鬼一樣,快步上前,將琴案抱起,輕手輕腳的放到了華休跟前,不敢抬頭,退了下去。

華休笑著搖了搖頭,低頭審視眼前的琴,琴身是同體的金絲楠木,手放到琴弦上,手指間傳來微微的寒涼,琴頭刻著兩行小篆:泠泠七弦遍,萬木澄幽陰。

“沒想到這把‘不樂’琴在鳳公子手裏!”

不樂之所以稱之為不樂,是因為彈它的人不管彈什麼曲子,彈出的都是讓人哀傷的曲調,即便是歡快的曲子也如是。久而久之,便被人稱之為不樂琴。還有就是它的琴弦,都是百年以上的冰蠶絲所造,不管在什麼時候,什麼環境,它都會散出淡淡的冰涼,如此一根,就是千金難求,更何況這上麵還有七根。即便是擁有玉瀾樓的華休,也不得不為這大手筆咋舌,鳳花左的財富果真不是一般人能衡量的。

鳳花左不以為然的放下茶杯,“偶然所得。華休公子果然見多識廣。”

華休露出一個你開心就好的笑,左手是暫時動不了了,右手輕輕撥動琴弦,低悶而沉重的音律赫然響起,仿若一塊石頭,壓在人的心底。華休斂了斂目,纖細的手指在琴弦上來回穿梭,因是一隻手,所以曲調有些緩慢,但不難聽出,他彈的是《相思苦》。

相思苦本是比較哀傷的曲子,經在不樂琴上一彈,竟有種催人淚下的意境,音律像一個鉤子一樣,勾起了藏在心裏的思念,勾起了藏在心裏的紅塵往事……

一曲畢,華休的指尖還留有寒涼,垂眸掩盡眼中的哀傷,抬頭望向鳳花左。卻見鳳花左正一瞬不瞬的盯著他,讓他心裏暗暗一驚。

正想開口,卻聽他緩緩開口,“原來華休公子也有相思不得之人。”

華休卻不置可否的一笑,“都是過去的事了,談不上相思而不得。隻是覺得這琴配這曲,真真是精妙絕倫!”

鳳花左起身踱步走至他對麵,低頭看著他,“能配這琴的曲子多了去了,你又為何偏偏選這《相思苦》?”

華休微微一愣,自己真的還沒有放下嗎?

鳳花左看見他眼中的遲疑,了悟的一笑,“如果你不是赫連暮塵的人,我倒很希望能和你交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