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十根手指都被洗過一遍,他才從一旁的案幾上取過一條幹淨的手帕,擦幹了手上的水跡。接著,他打開香爐,細細地添加了一些散碎的香料,空氣中原本淡淡的味道,也似乎變得濃鬱了一些。
做完這些事情之後,他又從剛剛的案幾上抱過一個盛水用的的器皿——裏麵是他清晨時分在山林間收集的一些雨露。
他推開一道木門,穿過一條不算太長的走廊,獨自來到偏廳後方的一處寧靜小院,那裏有一個幾尺見方的小水塘。
在水塘裏的一汪清水之間,躺著一段已經有些枯萎了的蓮藕,藕節上長有一個花柄,隻不過此時卻已經沒有了蓮花。
但盡管如此,這名麻袍僧人還是小心翼翼地將懷中器皿裏的雨露傾倒在了這方小水塘裏,他倒的很認真,也很隨意,似乎這些舉動,都已經成了他的一種習慣。
直到這個時候,他臉上淡漠的表情,才終於變得柔和了幾分——是的,也僅僅隻是柔和了幾分而已。
……
……
廟宇後方,是一處陡峭的懸崖石壁,石壁光滑平整幾乎直立,從上往下望去,隻能看到厚厚的雲層,並不見底,想必是這山有多高,這崖就得有多深,就算是說有千仞,怕也毫不為過。
而在懸崖與廟宇之間,卻仍有一段距離,於是便形成了一塊空地。
金蟬子自從來到這塊空地之上,到此時為止,已經過了快有一炷香的時間。然而,他卻一直安靜地站立在一旁,毫無聲響,隻是默默地看著場中的那人,臉上的神色虔誠而又敬畏。
被金蟬子注視的那人,穿著一身尋常的青色衣衫,從身形上看,似乎隻是一名普通的小沙彌,他的身上並沒有什麼強大的氣場,長相也可以說是其貌不揚。
若是平時在尋常的寺院裏,像這樣一名普通的小沙彌,怕是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此時此刻,他卻能夠讓金蟬子這樣的佛門大能表現得如此恭敬,都不敢發出半點聲響,可見他越是顯得普通,就越是不普通。
這名青衣小沙彌,此時正在不停地雕鑿一塊幽黑的楠木,隨著木屑不斷落下,木雕的輪廓也是慢慢地顯現出來,看上去似乎是一個人的形狀。
而這個人的姿態,好像又與正常人有些不太一樣,他雙臂的部分明顯高過頭頂,手掌似乎還有一個向上托舉的動作,但是真實的情況到底如何,由於木雕現在還未完成,此時看起來仍舊不太真切。
也許是有些累了,又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小沙彌的額頭上已經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但盡管如此,他卻仿佛沒有要停下來休息的意思,甚至手上的動作又加快了幾分……
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這座人形木雕上的線條開始變得清晰了起來,與此同時,一股有些莫名的氣息也開始從木雕上漸漸浮現。
金蟬子默默地注視著小沙彌的背影,默默地感受著那股悄然出現的氣息,心緒卻仍舊變得有些起伏不定。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曆這些事情,在過去的無盡歲月中,每當師尊雕刻這座人形木雕的時候,這股氣息便會悄然出現——是的,這名看似普通的小沙彌,便是金蟬子的師尊,這座廟宇的主人。
而這股莫名的氣息,雖然每次出現的時候都顯得十分微弱,但卻仿佛蘊含了天地意誌一般,令人不可抗拒,心生膜拜。
石壁上的這塊空地位於雲層之上的高處,按照常理來說應該是勁風不斷,然而當那股莫名的氣息出現之後,空中的風便好像都停了下來,就連崖下原本緩緩流動的雲霞,也似乎變得靜止了一般。
天地間,除了小沙彌手中那把依舊上下翻飛的刻刀,仿佛一切都停止了運轉。
小沙彌手上的動作變得越來越快,木雕上的氣息也變得越來越強,而就在這二者都快要達到頂峰的時候,突然間“哢嚓”一聲輕響——
這座人形木雕……竟然,裂開了!
崖畔山風又起,崖下雲霧又重新開始流淌。
小沙彌看著眼前裂開的木雕,沉默了半晌,然後他放下手中的刻刀,揮了揮衣袖,將木雕掃落到一旁——那裏堆放著七八個同樣裂開了的人形木雕。
看樣子,似乎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失敗了。
金蟬子見狀,連忙快步走到近前,從衣袖裏取出一條潔白的方巾,恭敬地遞了過去。
小沙彌接過方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然後,他轉頭看向金蟬子,溫和說道:
“見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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