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簡單的問話，隻有寥寥數字，卻直截了當。
雖然這小沙彌沒有具體指明問的是誰，但金蟬子也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於是趕緊答道：“見過了。”
“感覺如何？”
“因果糾纏太多，弟子暫時還看不透。”
小沙彌輕笑一聲，搖了搖頭，說道：“你若是真能看透，我便不會讓你去了！”
金蟬子聞言，神情微凜，似乎是有些拿不準自己師尊話語背後的意思，而小沙彌停頓了一下之後，又繼續問道：“為何不將他帶來？”
金蟬子低首回道：“道門的那位一直在他身邊，弟子實在是無能為力。”
小沙彌抬頭看了眼自己最為得意的弟子，也沒有問他那位到底是誰，隻是歎了口氣，說道：“你做事情總是規矩太多，遠不如你大師兄果斷決絕，若是初見之時，你就將他直接擄來，任憑那人神通再大，法力再高……恐怕，也沒什麼機會攔住你吧？”
金蟬子低頭想了想，然後十分認真地說道：“這種事情，總要問問他本人的意思，若他自己都不願意，我也不好強人所難。”
小沙彌笑了笑，戲謔道：“為何要問？你若不問，又怎知他不願？”
金蟬子細細品味了一下這句話暗含的意思，臉上表情變得有些嚴肅，堅定地搖了搖頭，說道：“出家之人，自當常律己，正言行，怎能做出這等掩耳盜鈴之事？”
“掩耳盜鈴？”
小沙彌淡然一笑，回身走到崖邊，看著身前茫茫無邊的雲海，沉默稍許之後，才有些若有所思地說道：“若是掩住雙耳便能盜得鈴兒……那也未嚐不是一種本事。”
說完這句話之後，小沙彌似乎是陷入了某種沉思，而沒有他的問話，金蟬子也隻能默默地看著自己師尊的背影，閉口不言。
崖前的空地上，突然間變得安靜異常，隻能聽見山風吹拂衣袂時發出的聲響。
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小沙彌才仿佛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又開口問道：“好了，說說你能夠看到的吧！”
金蟬子低頭想了想，說道：“此子血氣極為旺盛，較之同齡之人要超出太多，而又不像是修行所得，我懷疑……他用了非常之法。”
“非常之法？你的意思是……他有入魔的可能？”
“不是可能，應該是已經入魔。”
小沙彌笑了笑，轉身看著金蟬子，說道：“他都還未踏入先天，如何修魔？”
金蟬子說道：“可師尊您曾經說過，修魔和入魔是兩回事，魔乃由心而生，修魔的人未必入魔，而入魔的人也不一定非要修魔。”
小沙彌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可曾與道門的那人說過此事？”
金蟬子見自己師尊又提起那位，便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位的脾氣，他老人家怎麼可能聽我講道理？”
小沙彌微微一愣，然後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說道：“嗬嗬，太久不見，我倒是忘了那人的脾性。”
說完，他也不知道從身上何處取出一枚玉符，然後遞於金蟬子，說道：“既然是這樣的話，那就隻有麻煩你再跑一趟，將這枚玉符親自交到他的手中，別的什麼話也不要多說，然後……將另外一人帶回來。”
金蟬子臉上神色一變，低聲問道：“現在就將那人帶回來，是不是還太早了些？”
小沙彌搖了搖頭，輕聲道：“早一點好啊，若是所有人都覺得不早了……那便是真的晚了！”
金蟬子聞言，眼中神情不由變幻了數次，但最終又歸於平淡，他對著小沙彌躬身一禮，便默默地轉身離開。
直到金蟬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廟舍的紅牆黑簷之間，這名一襲青衣的小沙彌才又一次站到了崖邊。
他麵朝遠方，臉上露出思索的神情，似乎是在想些什麼事情，而他那此時變得有些深邃的目光，穿過雲層上方升騰起的那些淡淡的雲霞，也不知究竟落到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