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懷王(3 / 3)

陳琛抽抽嘴角,趕緊跟了上去。

容暮站在門口稍微靠裏一點,並沒有走進去,一雙總是顯得瀲灩旖旎的眸子半點水色也沒泛起,隻剩下最幹淨的瞳仁,靜靜地打量著室內。

這裏大概已經很久都沒有人來過了,無論是地上還是桌椅等器物上都積了厚厚一層灰塵,牆角上結了大大小小的蛛網,多寶架上的擺設都黯淡無光,有的甚至已經腐朽了,牆上掛的畫有的隻剩下畫軸,沒有完全朽掉的畫紙也已經發黃不全了。

這裏是被光陰侵蝕的地方,所有的所有都碎成了時間掌心裏的一捧灰,一吹,便散了。

容暮慢慢地走進去。

她沒有點燈也沒有打火折子,僅憑著黃昏那一點可憐的餘暉細細掃視著,塵土被人擾動,旋轉著上浮,幾乎是瞬間便撲上了容暮的袍子。陳琛在後麵看著,竟然在容暮的背影裏看出幾分淒冷的意味來。

公子,真的隻是為了伽南心而來的嗎?陳琛有點茫然的想。

“這裏留存著怨氣,強大的怨氣,”忽然容暮開口了,她不知道盯著虛空中的哪個點,聲音竟然有點幹幹的,“強大到,八年都沒有完全散盡。”

陳琛默然不語。

容暮忽然轉過身來:“陳琛,你將所有你知道的關於那個寵妾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向我道來。”

“是,”陳琛不敢怠慢,慌忙拱手道,“屬下來到周府時間也不算長,因此八年前的事情我知道的確實也不算多——那女子年歲不過二十五,據說相貌身段都是極好的,對了,她的名字裏,似乎帶著一個‘丹’字,奇怪的是,誰也說不清楚她到底是怎麼到府裏來的,似乎就是有一天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府裏的一員,就連她的死也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就是某天早晨夫人忽然就找了人來將她的屍身裹了席子抬出去隨便扔在哪個亂墳崗上了。”

容暮靜靜地聽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的眼尾忽然就染上了一抹豔紅,整個人似乎都帶上了一股說不明道不清的悲意。

“當年伺候她的丫鬟我也打聽了,就隻有兩個,其中一個當年就跟著一並死了,說是也染上了那怪病,另一個,”陳琛遲疑了一下,“那女子死了之後,就失蹤了。”

“失蹤?”容暮的眉頭皺了起來,“你難道沒有派人再去查嗎?”

“屬下查過了,”陳琛僵硬的笑容裏也帶上了苦澀,“隻是不知到底是屬下能力不夠還是那侍女藏得太好,這幾年來屬下明察暗訪,竟沒找出關於那女子的一絲痕跡來。”

容暮沉默了一會,慢慢走進內室,走近那以前必定是氣派華貴無比的雕花大床。陳琛見狀從袖子裏掏出個火折子,點燃給容暮照明。

容暮俯下身,目光如有實質般慢慢刮過那床。

床上隻有一床髒兮兮的褥子,雖然看起來也必定是當時極好的料子,但抵不過這幾年無人收拾,早就破舊不堪了。

容暮伸出手,完全不顧那積的都快有人手掌厚的灰塵,猛地將它掀了起來。

頓時塵土亂飛,差點撲了陳琛一臉。

但是此時陳琛也顧不上這個了,隻是一臉驚詫的看著褥子下麵。

褥子下就是床板,這原本應當是刨的光滑細致的床板上,竟然留著一大灘明顯是陳年的暗紅色血跡。

容暮看見這灘血跡,神色毫不意外。她伸手拿過陳琛手裏的火折子,湊近了床柱,似乎是在細細尋找著什麼痕跡。

果然,在床柱上她找到了同樣暗紅色的呈噴濺狀的幾滴血。

容暮直起身來,把火折子還給陳琛:“看明白了嗎?”

“公子的意思是,那女子根本不是暴病而死,而是被……”他後麵的話沒有說,隻是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是不是被人害死的還不好說,”容暮垂下眼睛,“如果是自己……也不是沒有可能會造成這種痕跡。”

陳琛呆了一呆,隻覺得容暮那個表情籠著一層說不清楚的悲哀,悲哀的……連整個人都絕望了似的。

“不說這個了,”容暮忽然又抬起眼睛,目光又恢複了往常的那種朦朧瀲灩,“讓我好好想想……伽南心,她會放在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