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漂亮的手指,慢慢的劃過柔軟的草葉,然後用力扯下,在指間揉碎成渣。
樹木蓊鬱,花草葳蕤,一條小徑曲折通幽,隱約可見遠處一座園子,園門上鏤刻了名字:篆香園。
容暮的眼睛裏沒什麼情緒,隻是單純的抬頭看著,看著那破舊的園牌。
能有什麼情緒呢?不過都是推論,都是猜想,無論是怎樣的寒冷落在心頭上,都也隻是冰雪,隻要心的溫度一起,就都化成了水。
洛韶歌是個聰明人,隻是這樣的聰明在感情麵前,又能看破多少真相呢?
懷裏的雪舟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緒,毛茸茸的腦袋輕輕地蹭了蹭她的胸口,像是一個溫軟的安慰。
容暮低頭微笑了一下。
不遠處是荒廢的園子,門上青苔點點,樹蔓纏纏繞繞,像是勒住了一個舊夢,在墨綠色的樹影裏透出幾分荒涼慘然來。
是誰曾經在這裏住過呢?
容暮抬起眼,那一瞬間這個年輕人的眼睛裏度過的時間像是千年萬年那麼久,滄桑得像是巍然佇立的峽穀或山峰,一縷陽光披落,極致的光輝和極致的老邁交織,竟顯出蒼涼到空無一物的洞然來。
又像是地球頂端的蒼色白雪之上的漫然極光,在劈開蒼穹,最美的那一個刹那。
然而也僅僅,隻是那一個瞬間。
她靜靜地走過去,伸手撥開藤蔓,推開園門。
歲月的氣息混合著草木的味道撲麵而來,地上磚塊殘敗破舊,遍布荒草蕪蔓的庭院中央有一棵高大的玉蘭樹,亭亭的立著,垂下優雅的枝葉。不遠處的屋舍搖搖欲傾,門敞窗歪,望進去黑森森的,幽秘而且森涼。
“九年前先帝將伽南心賜給周尚書,周尚書又將此物轉贈給一寵妾。後來那寵妾神秘失蹤,伽南心也便跟著不知所蹤。”身後有人輕輕一歎,“當年那位姬妾,就是住的這園子吧?篆香園,真是個雅致的名字。”
容暮沒有動,沒有回頭,甚至連表情都沒有一絲波瀾,似乎早就知道了身後的人是誰。
那人繼續道:“公子此次到來,想必就是為了伽南心罷?”
聽到這裏容暮才慢吞吞的轉身,黑如深夜的眼眸裏映出來人的影子,普通的臉,普通的打扮,刻板的一成不變式的笑容,赫然就是陳琛!
陳琛像是笑了太久都忘記了該怎麼做其他的表情,呆板裏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不舒服感,倒是禮儀依舊做的很到位:“天機門紫微星座下地字乙號陳琛,見過公子!”
容暮久久的看著他,不像是審視,倒像是在發呆,直到陳琛有點不自在的動了動,她才像是猛然驚醒了似的啟唇道:“做的不錯,來此多久了?”
“回公子,已五年有餘。”
“五年了啊……”容暮似是不經意的問,“貴庚?”
“不敢,屬下已三十有三。”
“我知道了,”容暮抬頭看向那頹敗的屋舍,“也罷,你就隨我一道進去看看吧。”
她的聲音很慢但很篤定,就像是已經知道屋子裏會有她想要的東西了似的。陳琛抬起頭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應道:“是。”
等他再看時,容暮人已經站在了黑洞洞的門口。
她背對著陳琛,寬大的袍服如流雲般散開,陳琛這才看出來,容暮的外袍和發帶上原本普普通通並不算紮眼的朱色紋理,在昏暗的色調裏竟顯出淡淡的輝光來。
陳琛有點不可置信似的,用力眨了眨眼。
……眨眼沒用,那輝光沒消失,以一種微弱但不可置疑的姿態存在著。
陳琛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氣。
那絲線、那絲線竟然是赤星絲!
赤星絲是銀星絲以一種特殊手法染成的,原本銀星絲就極為難得,一年最多不過能產出二錢成絲,這二錢成絲最起碼要有一大半要上貢到皇城,剩下的那一點,要染成赤星絲還要再損毀一半左右,這麼算,就算是上貢剩下的銀星絲包圓了,想要織成容暮發帶和外袍這個程度,怎麼也得攢上十年左右。
這敗家程度……除了懷王那個成天啥事不幹光敗家的全天下估計也就這麼獨一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