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亦訥搖搖頭:“靈兒,你莫要太得意,這小子雖有此奇遇,然則他毫無內功基本,如今靠藥力壓製,痛楚還不太甚,然則體內一陰一陽兩股掌力四處遊走,若無法引導得出,這小子日後時不時要受些罪的。”
霍天厭問:“那便如何做到?”
上官亦訥摸了摸胡須:“這卻難了,縱是那紮布哈自己也無計可施,要引出陰陽二力,必要那內功精湛如‘天馬行空’武學宗師者方可。”
上官亦敏點點頭:“看、看這小子造、造化了。”
高靈兒還要搭話,上官亦訥攔住:“靈兒姑娘,你暫且回避吧。該給這小子用藥了,這小子到今天已經14天了,明日便可下地。”
高靈兒無奈,望了一眼霍天厭,扭頭離去。
上官亦敏拍了下手,自外麵走進四個女仆,身著紅、綠、藍、白四色衣衫,相貌倒也勉強說得過去,隻是個個人高馬大,那上官兄弟站在麵前,竟有些像一群奶媽守著兩個頑童。
霍天厭暗暗覺得好笑,卻見那四個女仆走到床前,不知怎的搬弄了兩下,那張床便變作了一抬轎子,女仆抬起轎子便朝外走。霍天厭躺在上麵,覺得出門左轉右轉,便到了一間房內,房內正中央卻是一數尺見方的水池,池裏熱氣彌漫,池水竟是熱的,自池下咕嘟咕嘟冒著水花,竟是一個泉眼。霍天厭正自疑惑,便見兩個女仆上前,伸出手指,向自己身上連點兩下,霍天厭便覺身子一麻,竟不能動彈了,張嘴欲叫,竟也說不話來。跟著見另兩名女仆上前將自己衣衫褪去,霍天厭甚是羞慚,卻奈何無力掙紮,隻得任由擺布。衣衫脫盡後,那兩個女仆輕輕抓起霍天厭,將其放入池中。霍天厭剛一入池,便覺四肢百骸盡都舒展開來,周身毛孔也俱都張開。水中摻著許多的花草,有一股股藥香隻沁入心肺,霍天厭浮在水麵,全身冒出熱氣,初時還可自覺,一會工夫兒竟睡了過去。
再睜開眼,眼前一個水一樣的女孩坐在床頭望著自己,正是高靈兒。心下一喜,嘴兒也甜了:“咦,方才作了一夢,遇到天女娘娘,她道天宮內有七美,她要我猜中何女最美,我答說七仙女最美,她說過被我猜中,便欲將七仙女送我,怎敢答應,天女娘娘道天意難違,要我閉上眼睛,再睜開來,七仙女便會來此。這不,我睜開眼來,卻原來那七仙女便就是靈兒。”
高靈兒板起臉道:“我願以為你傷痛在身,無心其它,不料卻是美得很呢。”
霍天厭陪著笑臉:“靈兒,原是好生難受,不知怎的看到你,竟不覺得痛了。”
高靈兒呸了一聲:“莫要學的這般油腔滑調,免得旁人說我這逍遙派傳不得武功,隻是教些奉承人的本領。”
霍天厭嘿嘿一笑:“你縱教不得我本領,但隻要能在你身邊,這逍遙派我是絕不肯離開了。”
高靈兒連聲啐道:“你能耐愈發大了。我可懶得理睬你。你再胡說,我便去喚紅珠那幾個姐妹來聽。”作勢欲走。
霍天厭趕緊道:“靈兒莫走。全聽你的便是。”說著話,便要起身。
高靈兒笑道:“你倒當真了。莫不成你見到紅珠姐妹還會害羞麼?”
霍天厭問道:“紅珠是哪個,我卻不知。”
高靈兒取笑道:“哈,人家每日給你更衣療傷,竟不知人家是哪一個麼?好啦,起來吧,別賴在床上了,矮伯伯道你今兒依然能下地了。”
霍天厭這才發現,原本縛住的手腳依然鬆開,身子往上起了起,覺得痛楚輕了許多,便試著起身下地。許是久未活動,竟一時有些不會走路了,身子竟向著高靈兒倒去。
高靈兒一把抱住他,急問:“怎樣?”臉兒突地紅了。
霍天厭趕緊站起,笑道:“沒事了,躺了多日,竟忘了怎樣走路了。”
高靈兒瞪了他一眼,便向外走:“還是到外麵轉轉的好,省得日後見到月亮也不認識了。”
二人到得外麵,見院內青石鋪地,竹榭木閣,雖不華麗,卻幹淨雅致的緊。莊內十分安靜,隻有一個老仆貓腰掃地,竟再看不到一個人影。
出得院來,見依著山勢有一小山坡,山坡上鬆柏成蔭,上麵建有一個小亭子,一小路彎彎,隻通山頂。恰在亭子角掛著一瀑布,潺潺流下,下麵恰形成一個小湖,水麵清澈見底,魚兒歡跳。遠遠的見一人麵朝湖水,長袖垂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正是鬼見愁華十三。霍天厭想起一事,輕聲問高靈兒:“那十三伯的胳膊怎的成了這樣?”高靈兒答道:“我隻曉得十三伯二十年前愛上一名女子,那女子是豪門千金,她一句戲言說,若十三伯肯自斷手臂,便願嫁他,誰知十三伯果真做了,可那女子卻未嫁他。是我爹尋得神醫給他接了一對銅臂,十三伯便留在了我們家中。”霍天厭輕聲歎道:“十三伯真個命苦。”
二人拾級而上,空氣清新,格外愜意。霍天厭道:“靈兒,這幾日你受累了。”
高靈兒卻不看他,隻管自己緩緩前行,隻輕聲說了一句:“總算你有點良心。”
霍天厭覺得無趣,跟在後麵半晌,突然發笑道:“靈兒,這上官前輩忒也有趣了,兩位伯伯那般矮小,卻盡用些人高馬大的女仆。”
高靈兒回頭瞪了他一眼:“你小心了。這兩個伯伯脾氣可是厲害的緊,若被他聽到你講他們的壞話,有你的好看。”
霍天厭裝作害怕的模樣,四下望了望:“難不成這勞山二矮還有那千裏眼、順風耳的本領麼?”
高靈兒將頭一仰:“也差不到哪裏去。這二位伯伯可是當世奇人,醫術自不用提起,當今萬歲爺尚禦賜“如意天子神醫”封號,便是那拳腳兵器、輕功暗器,哪一樣也算得上獨門絕藝了。若論起江湖見識,更是沒得說了,試問世上有幾人能寫得出《江湖絕藝錄》?”
霍天厭聽到這《江湖絕藝錄》,想起曾聽說過的,忙問:“這《江湖絕藝錄》俺也聽說過,那書你可曾看過?”
說話間,二人已到了山頂,見小亭上書“聽雨軒”三字,在亭下扶欄而立,整個山莊盡覽無遺。山莊前後各有一個院落,共有數十間廂房。兩院之間有一個花園,桃花兒繽紛,煞是好看。山莊樹木甚多,整個莊子掩映在一片樹林中。
高靈兒看著遠處,悠然說道:“江湖中人盡人皆知勞山二矮花費數十年心血,潛心編纂《江湖絕藝錄》,盡列各家門派武功之優劣短長,你聽說過卻也不奇。”
霍天厭甚是仰慕:“若能見到此書,實是一大幸事。”
高靈兒扭頭看了他一眼:“你有此想法,原也難怪。當初有多少江湖人士,想到這如意山莊盜書,隻是大多連這煮劍閣都未曾進得。隻因這山莊內遍布消息埋伏,機關林立,那些盜書人剛一進莊,便被困住,好在二位伯伯不願過多樹敵,並不為難那些人,都放走便是。”
霍天厭半信半疑:“這山莊果真如此凶險,我卻不曾看出。”
高靈兒哈哈笑道:“你本就笨頭笨腦,若你也可看出,這如意山莊怕早便不是勞山二矮的了。隻不過到後來,勞山二矮也嫌麻煩之極,
便傳出話去,說那《江湖絕藝錄》原非外人傳言那樣,不過一家之談,慢說武林門派眾多,便是一門絕學,常人要窺其一斑,尚且要窮畢生精力,單靠一本《江湖絕藝錄》,又如何便能成為武學大家。二位伯伯後來便改了規矩,若有人到如意山莊獻得出一門絕技,便可有一日的時間,進那山莊的煮劍閣,去參研那《江湖絕藝錄》。如此一來,來盜書的反而越來越少了。”
霍天厭望著山坡下的山莊,過了片刻,突問道:“靈兒,怎的這山莊裏看不到幾個人,二位伯伯去哪裏了?”
高靈兒笑道:“這山莊中本就沒幾個人。除了二位伯伯外,還有七個女仆和那個掃院子的老頭,那七個女仆你見過的,前幾日都是那幾個姐妹侍候的,這七個女仆的名字喚作紅珠、綠萼、紫薇、白荷、藍月、青槿、黃菊,怕你在夢中提到的天宮七美便是她七個了。”
霍天厭板起臉:“靈兒,又來取笑。”
高靈兒又道:“你道兩位伯伯怎的也不見,靈兒便說與你知,這兩位伯伯卻與旁的尋常郎中不同的,這規矩大得很。其一,這平常之傷病不治。必要那疑難雜症要命的才可接下,其二,雖有千金但不能獻上一門絕技者不治。其三,這病人不得在這如意山莊住上七七四十九天,四十九日後若不見好轉,則告知人家準備後事,也不必去旁處尋醫了。其四,這在山莊同時就醫者隻需一人,若一人在醫,再來一求醫者不是先前那人離開,便是後來之人自認倒黴了。其五呢,便是這二位伯伯隻在前半晌接醫,且是每人一日,昨日是大伯,今日自是二伯了。這後半晌二位伯伯多半在那煮劍閣潛心研習武學了,便是命在頃刻,也無法進得去煮劍閣請出二人的。”
霍天厭樂道:“哈哈,這兩個怪老頭真的有些特別。”話剛出口,便覺一物砸在頭上生疼,細看卻是一枚鬆果。
高靈兒笑道:“怎樣,敢說勞山二矮伯伯的壞話,遭報應了吧。”
霍天厭也笑道:“這二位伯伯果然道行高深啊。哈哈。”過了片刻,忽道:“靈兒,我想拜二位伯伯為師,卻不知他二人收也不收。”
高靈兒呸了一聲:“你愈發妄想了,居然敢背叛師門,不做這逍遙派弟子,另投門戶了。這勞山二矮從來不收弟子的,你趁早莫做夢了。”
霍天厭搖了下頭:“我總要想法子求他二老收下我。”話剛落地,便覺頭上又重重挨了一下,跟著見旁邊大樹上嗖的跳下兩個人,正是那勞山二矮。
上官亦訥板著臉兒道:“你這小子,好不知足,在這山莊裏麵用去多少寶物,便是那天山雪蓮花、九醉丹,都盡與你用,還想做甚?”
上官亦敏也道:“若、若非看靈、靈兒份上,哪個管、管你?”
高靈兒一笑:“哈,二位伯伯,今日無事,怎的來偷聽俺們晚輩說話了?”
上官亦敏道:“不、不是。俺們不、不曾偷聽。”
霍天厭不料二矮在此,急忙跪倒:“二位前輩,俺自幼便見多了這世上太多不平之事,意欲練得一身本領,做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俠客。還望二老收我為徒。”
上官亦訥搖搖了頭:“靈兒不曾與你提起麼,我們勞山二矮從不收徒,跪也無用。”
霍天厭急道:“俺是真心願做一俠士,若有虛言,願人神共誅。再者,二位前輩乃當世奇才,難不成忍心令這絕世武學失傳。”
上官亦訥呸了一聲:“小子,少來這套。俺最瞧不起這種阿諛奉承的本事了。”
上官亦敏道:“正、正是。”說完,扭頭欲走。
霍天厭急道:“二老慢走,容俺講完。”
見那二矮止住腳步,緊道:“前輩,俺自幼見慣了世上不公道之事,決意學得本領,快意江湖,不願渾渾噩噩,終老一生。俺曾三次拜師,八歲那年,一自稱快刀老徐的收我為徒,在他門下三載,隻為他做了三年長工,到後來卻尋個借口將俺趕將出來。第二次,俺將辛苦掙來的一點血汗錢交與一支至今不曉得名字的人,得了錢,俺便找不到人了。再有一次,拜得那師傅倒會幾下拳腳,卻是一殺人掠財的大盜。這一次,萬望二位前輩傳授武學,讓俺得遂心願。”
上官亦訥擺擺手要他住口:“煩死了煩死了。便把那天說下來,也不會收的。”
上官亦敏也搖頭道:“說、說的那些與、與我何幹?”
霍天厭無奈,把眼睛覷著高靈兒。
高靈兒微微搖下頭,走上一步,道:“二位伯伯,靈兒與他講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