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穀子起床到八溝橋頭搭乘早班車趕回石城。高考的失利是他成長至今所遭受的最大挫折,他輾轉反側一夜無眠。車窗外的風景依然,可在他眼裏全都變得暗淡無光,失去了往日的秀麗。
“穀子,你怎麼還不去上學?今天不是返校日嗎?”穀子媽媽催促剛剛回到家的穀子。
“不去,反正考試結果都已經知道了,去不去都一樣。”穀子把挎包扔在凳子上,端起涼茶壺喝起來。
“當然不一樣了。你應該去和老師同學們見個麵,道個別,以後也許再也沒有機會見麵了。”穀子姐姐反駁道。
“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穀子摔門而出,跑到二樓他的房間抱起吉他一陣亂撥,琴聲激昂嘈雜,仿佛要把所有的挫折和憋屈都發泄出來一樣。
“咱們家的穀子現在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脾氣也太火爆了,以前可不是這樣呀。”穀子姐姐望著媽媽,有點詫異地說道。
“女大十八變,變得是容貌;兒大十八變,變得是性格。沒事兒,過一段時間就好了,咱們家穀子的內心是善良的,不會壞到哪裏去。高考失利對他打擊比較大,我們這段時間對待他說話做事小心點。”穀子媽媽叮囑道。
“嗯,知道了。”穀子姐姐點頭答應道。
隨著一陣樓梯響,穀子背著一個軍用挎包走下樓來,他麵無表情地說道:“媽,我出去逛幾天,你們不要擔心我。”說完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穀子,你等一等,拿點錢在身邊。”穀子媽媽急忙追出門,可是連個人影都沒看見,穀子已經跑遠了。
穀子煩躁地跑動在青石板階梯上,好像踩踏在鋼琴的低音鍵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這聲音讓他倍感煩躁,心情壓抑到了極點。
斌準備返校去打聽高考成績,左腳剛跨出糧站的大門,就迎頭撞上滿頭大汗的穀子。
“穀子,你這是怎麼啦?是找我嗎?”斌停住腳步,朝行色匆匆的穀子問道。
“沒什麼。煩,出去轉幾天。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穀子停下腳步,氣喘籲籲地答道。
“今天是返校日,我還要去學校呢。難道你不去學校了?”斌納悶兒地問道。
“不去了。反正考砸了,去了也沒意思。”穀子回答道。
“你已經知道考試成績了?”斌問道。
“昨天就有人打電話告訴我父母了,我考砸了。上大學沒希望了。”穀子垂頭喪氣地說道。
“你背著包準備到哪裏去?”斌追問道。
“不知道,隨遇而安吧,走到哪裏算哪裏。”穀子舉步欲走。
“別急呀,穀子。你等等我,我先去學校打聽一下成績,馬上出來和你一起走,陪你一起出去轉幾天。”斌看著好哥們說道。
“那好吧。我看這樣吧,我在敏家等你,你盡快趕來。不見不散!”穀子伸出手和斌拉鉤說道。
“好,不見不散!”斌快步向學校跑去。
穀子翻過北嶺子,腳步虛浮地穿行在橋兒溝古老的商道上,他一改往日習慣,專找被烈日烘烤的發燙的地方行走,似乎隻有這樣,內心的冰窟才能有些許融化。
“叔叔在家嗎?”穀子來到敏家,輕輕地敲門。
門打開了,敏的姑媽手端著一碗粥站在門口:“哥,是敏的同學來了。”
穀子走進屋內,看到敏的父親平躺在躺椅上,脖子圍著毛巾,歪斜著臉,半張開的嘴角往下流著口水,敏的姑媽幫他擦去口水,用小勺喂他喝粥。
“阿姨,這是怎麼啦?”穀子不解地問道。
“別提了,自從敏被判死刑那天起,我哥哥就變成了這樣。做孽呀~~”敏的姑媽邊喂早飯邊說道。
穀子陷入了沉默,他靜靜地坐在敏的父親身邊,看著他吃飯。
“現在連吃飯都要人喂,說話都說不清楚。去醫院看了,醫生說這是腦血管堵塞,急火攻心引起的,一時半會兒好不了。”敏的姑媽說道。
敏的父親吃完飯,吃力地抬起手伸向穀子。穀子湊上前抓住他的手,俯下身子聽他艱難地講話:“敏不該死啊,冤枉啊。那幾個壞蛋該死,他們欺負人就該死。我的敏不該死啊。”
眼淚順著眼角滑過臉頰,滴落在躺椅上。穀子握著敏的父親的手,不知該如何安慰,他沉思良久大聲說道:“叔叔,你要多保重身體,敏肯定希望你健健康康的。”
穀子語不成句,難過地低下頭。敏的父親緊閉雙眼,再次陷入了沉思。
“叔叔,我走了,改天再來看你。”屋裏的氣氛太過壓抑,心情煩躁的穀子已臨近崩潰的邊緣,他突然起身告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