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緋辭微愣了下,眼眸微閃,記憶似乎是退回到五年之前……他輕閉了下眼眸,再睜開時,已靜若止水,他低眸看了眼雲曼柔,聲色淡淡道:“阿婆,五年了。”
“五年後,又是遇到雲家的人,亂了方寸。”孟阿婆厲聲嗬斥道,“教訓還不夠?”
他沉默不語,目光卻是平靜似水的回望著孟阿婆。
孟阿婆見狀,搖搖頭輕歎一聲,沙啞的歎息聲裏滿是無奈與疼惜:“罷了罷了,將她放下。”
燕緋辭抱著雲曼柔一瘸一拐的進了屋子,將她平放在床上,在聞得身後的腳步聲時,他出聲道:“阿婆,她不一樣。”
“再不一樣,她也姓雲。”孟阿婆沉聲道。
不過口上雖這麼說,但她已手拿著一柄鋒利的小刀來到床邊,仔細的檢查起雲曼柔的傷口。
手心皮已去了一層,被毒侵襲的肉呈現腐爛之狀,滴出的黑血一點點的落在床單上,似墨汁。
孟阿婆動作利索的割去她手心中的腐肉,然後倒上了些許藥粉,藥粉漸漸與烏血相融,滲入肉裏。
雲曼柔似吃痛的整個人抽動了下,而雙眉卻緊緊皺著,並沒有醒來的跡象。
“還能夠感受到痛,中毒不算深。”孟阿婆幽幽而語,似自言自語,又似說與燕緋辭聽,到底她也不想他擔憂為難。
她又扯開了雲曼柔肩頭的衣裳,箭頭沒入,若非手起到阻擋作用且擦走了一大部分毒藥,怕是要貫穿整個肩膀了,到時候不廢也殘。
孟阿婆不急不慢的割開肉,瞧著箭頭是倒刺且上頭隱約烙印著一副小圖,眉頭倏然皺起:“她救了你?”
燕緋辭淡淡的應了聲:“嗯。”
隨即他是想到了什麼,薄唇微掀:“又是與以往的箭一樣?”
孟阿婆沒有回他,隻專心致誌的處理著傷口,直到包紮好,喂了藥,解了毒,這才答非所問的掀唇而語:“這丫頭的好奇心太重了,是要吃虧的。”
燕緋辭怔了下,嘴角卻是不由自主的揚起,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清朗的聲音溫柔溢出:“她……會找人清算回來。”
孟阿婆偏頭睨了他一眼,低低的歎了聲,隨後收起箭,將它放入了掛在牆頭上的箭筒裏,同時在竹牆上刻了一筆。
燕緋辭看著箭筒裏那一大把箭,眸色漸漸冷凝,似染上了霜雪,俊美的麵容上也沒了一絲笑意,渾身散發起冰冷的寒氣。
半晌,他悠悠扯起唇角,笑意凍人,沒有絲毫溫度:“原來已在生死間徘徊了這麼多次。”
“有些事有些人,就算你不放在心上,他們也會惦記著你。”孟阿婆視線也落在箭筒上,聲色沙啞的開口道,“如今,你該明白了。”
燕緋辭輕頷首,閉上了似幽深如潭泛著深不可測暗湧的眼眸,好久才睜開:“五年了,熬得也該是夠久了。”
忽然,他轉移了話題,聲色雲淡風輕:“阿婆,文景來了。”
孟阿婆佝僂的背脊微微僵直了下,她搖搖頭,背著手踱步出了竹屋,好一會兒沙啞的聲音才響起:“由著他,我不會見他。”
燕緋辭聞言,眸色微閃,快速掠過的神色讓人無法捕捉:“他不會放棄的。”
孟阿婆笑笑,沙啞的笑聲裏充滿著諷刺意味:“我隻是個老婆子,又非如花似玉的美人,怎麼不會放棄。不用管他,等他想明白了,我自然是會出現在他眼前。”
言畢,屋外掠起一絲風,而後一片寂靜。
燕緋辭靜靜的看著空無一人的門口,好一會兒視線才挪開,瞥了眼碧綠的竹枝,便看向麵色漸漸恢複血氣的雲曼柔。
她……救了他,有心還是無心,有意還是無意?
口中雖道她不一樣,可到底也算是在欺騙自己,欺騙自己這天下終究有靠近他的人心思是單純的。
他心裏依舊惶恐,惶恐這是第二場計謀。
許是,他一日活著,那人一日不安寧。
“王爺,黎公子一行人來了。”影劍平波無瀾的聲音響起,打斷他的思緒。
燕緋辭斂去眸間神色,一瘸一拐的走出竹屋,接過影劍遞上來的拐杖,輕描淡寫道:“告訴他,什麼時候王妃醒了,我就什麼時候見他。”
“是。”影劍應聲,準備離去。
“等等。”燕緋辭似想到了什麼,喚住了準備離開的影劍,自己轉身進了屋子,取走放在桌子上的香囊,“將這東西還給他,告訴他,香囊隻適合放香物,不適合放金銀子。”
影劍恭敬的接過已空空的香囊,應了聲,身形一閃,就消失在他眼前。
竹林幽徑,涼風習習,吹送來的清香中夾雜著濃濃的藥草味。
半晌,燕緋辭拄著拐杖下了竹製階梯,一步一步地繞過竹屋向著屋後而去,踏過陣形,來到竹林外圍,一堵堅厚的石牆落入視線裏,他走出竹林,視線目不轉睛的盯著石牆縫隙裏不曾褪去的紅色,眼眸裏又一次染上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