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劍拔弩張,形勢不明之際,一座掛滿紅綢的府邸,卻顯得分外安靜。
“你叫我說你什麼好?姐姐出嫁,躲著不送,還穿成這副樣子……將來怎麼嫁的出去!”荀況對著自己的小女兒吹胡子瞪眼睛。
荀意穿一身褐色皮甲,懷抱長劍,一副假小子模樣,斜坐於庭欄之上,“她嫁她的,關我何事?若所嫁非人,我寧願老死家中。”
“想的美,家裏可沒那麼多米糧養你。”荀況跟女兒慪氣。
“那我就讓邊哥哥養,他一定不舍得餓著我。”荀意早便找好了飯門。
荀況臉色一變,“你姐姐已經嫁人了。”
“我知道。”荀意嘴一撇,“這麼瞎眼的事情,她還是第一次做,我看的真真的。”
“你……”荀況實在不知該說她什麼好,沉吟片刻才道,“既然知道,就不要再提那個人了。”
“提不提有什麼打緊?反正他在這裏。”荀意戳戳自己的心口,“我相信,無論什麼時候,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一樣疼我寵我。”
“你……”荀況正要數落她幾句,卻見管家一步三跌的衝了進來,便調轉了矛頭,“出什麼事了?慌裏慌張的成何體統?”
“小姐和姑爺的車隊給人攔了。”老管家忙稟告原因。
“是誰那麼大膽子,敢攔奉常府的婚車?”荀況問。
司馬家主領奉常之銜,乃九卿之首,尋常人等,誰敢造次?
老管家咽了口唾沫,“邊家驍騎營還朝了。”
“什麼!!!”荀況驚的差點兒一個跟頭栽地上,心中隻餘一個念頭——這可怎麼得了?
“邊哥哥回來了!”和他的震驚相比,荀意的喜意分外鮮明,從欄杆上一躍而下,急急向外掠去。
“小姐等等,老奴還沒說完呢。”老管家急忙招呼,可那個焦急的人兒早已跑的沒了影。
“還有什麼沒說?”荀況總覺得有事要發生。
老管家垂下了頭,“邊家那位,是用棺材抬回來的。”
“什麼!!”荀況差點兒沒坐地上,聽著府外傳來的馬蹄聲,他手扶廊柱,久久不語……
急促的馬蹄聲中,娶親隊伍讓開一條窄路,一匹黑馬旋風般衝出,直到大胡子跟前,才停韁勒馬。
看著須發皆白的騎士,大胡子等人齊齊低下了頭。
身披輕甲,腰懸長劍,勒韁虎視,老而彌堅的邊老爺子一指那破爛棺木,“我孫在裏麵?”
“老將軍!”大胡子等兵士低頭齊喝。
踏!
邊老將軍翻身下馬,大踏步走到棺木前,啪啪重拍兩下,“好,好!我孫終於回來了!”
“老將軍!”噗通一聲,僅餘的兵士齊齊跪倒,哀聲一片。
“別哭!”邊老將軍掃視一眼,“給我起來,邊家沒有跪著的男兒!”
呼啦一聲,所有男兒挺立如矛。
“你們都是好樣的。”邊老將軍誇他們一聲,拍拍棺木,“把路讓開。”
“老將軍!!”這一聲有怒有不甘,也讓所有人都昂起了頭。
“我孫是提韁握劍,縱橫往來的錚錚漢子,鐵血男兒,胸中丘壑吞天遮地,幾時與小人爭過方寸之地?你們也是大好男兒,怎可不懂?”邊老將軍字字如雷。
“讓路!”大胡子大喝一聲,十數人便一起去抬棺。
嗒嗒嗒嗒嗒……
便在這時,更急促的馬蹄聲響起,若疾風迅雷,似暴雨湍流,轉瞬而至。
嘶!
奔馬驟停,揚蹄嘶鳴!
落蹄時塵土飛揚……
荀意穩住身子,滿目欣喜的向前看去,一個兩個,三個四個……都不是!
目光掃過那位讓她敬重的老人,落在那具棺木上,身子一抖,差點兒栽下馬來。
晃了兩下,她下馬落地,腳步踉蹌,踱至棺木前,伸了幾下,微顫的手才落到棺木上,輕輕的,柔柔的,摸了兩下,她才問那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他在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