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水性很差。”
“我知道。”
隨著這聲淡漠的應答,陰寒的掌氣透體而入,與寒潭之森冷交融,讓薑銘切身體會到死神的迫近,那把鐮刀的鋒刃似乎已在頸間,隨時可以一斬而下。
他不相信小姑姑會殺自己,因為他能清晰感受到,她每一招下的一線生機,不然哪有他苦苦支撐的機會?可更加清晰的是她的執著,那是對其信念的瘋狂執拗,相信隻要自己停止抵抗束手待斃,或者一個不慎應對失誤,死亡就會真的到來。
這不是心硬血冷的殘酷,而是寄予厚望的期許,因為期待,所以苛刻!
潭水令移挪轉動遲滯,這讓本就不及小姑姑靈動的薑銘吃盡苦頭,不但每招必中,還灌了一肚子冷水,連胃腸都似要凍結。
這還不算什麼,每次被按壓到水底,久久不能換上一口氣,讓他大腦開始缺氧,五感辨識能力快速下降,越到後來,越難感知身周的一切,幾乎是憑著身體本能,在抵抗,在掙紮,在求那一線生機。
人力總有盡時,哪怕你力量已經超越常人太多,總有油盡燈枯,氣血耗盡的那一刻。
呼!
薑夜泠一掌拍下,她的內力在這石窟之中、寒潭之側,仿佛可以生息流轉,永不幹涸一般,連揮數百掌之後,依然陰寒刺骨,綿柔有勁!
嗵!
薑銘躲避不及,再次沉墜入潭。現在的他氣力耗盡,大腦空白渾噩,幾乎再無一絲意識,這次下沉之後,怕是難有上浮之時。
沉!
沉!
沉!
他的身體一直在下沉,手腳僵硬不動,似再無半點生機。
薑夜泠緊張的看著水麵,瑩白的手掌捏緊,再無一絲血色。
潭底深處,暗流湧動,一個幽深的洞口,隱在渦流後,仿佛擇人而噬的巨口,貪婪的張著,等待食物的到來。
而薑銘就在洞口的上方,離其越來越近,仿佛隻要再過一秒鍾,他就會永墜地獄,不再歸來,不管是兩千年前,還是兩千年後,都不再和他有關係。
“臭小子!”
噗通!
薑夜泠叫了一聲,縱身躍入寒潭,卷起一個小小的水花,消失不見。
轟!
一滴熱血入心,一絲不甘入腦,一縷生息入脈!
人無意而起,劍無執而出!
卷水劈浪,破漩衝天!
“臭小子!”
同樣是一聲呼喊,這次卻多了一份喜意,還隱有一點驚訝。
來不及誇他什麼,薑夜泠橫掌於胸,外推而出,在這潭底,麵對如此銳勁的劍鋒之氣,她能做的同樣不多……如果這下擋不住,她能送自己的也就隻有一句——自作自受!
嘩啦啦!
水花四濺!
薑銘破水而出,穩穩落到潭邊的青石上,一手執劍,一手攬著纖腰,就連他都不清楚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所以低頭去問,“小姑姑……”
啪!
瑩白的手掌拍在他的額頭,打斷了他的話頭,甚至連說一聲“恩將仇報”的機會都不給,就將他生生震暈——這次用了十成十的力!
噗通!
薑銘栽倒在地,他手抱的緊,懷裏的嬌軀未能掙脫出去,隨他跌倒在地。
掰開他的手掌,拜劍氣所賜,身上已無寸縷的薑夜泠快速爬起,羞惱的踩他兩腳,才向孤鸞看去……這是什麼劍?為何如此古怪?
伸手去拿,劍身輕顫,似乎極為抗拒,她想了一想,並未強行壓製,人總不能和一把劍較勁不是。
俯身彎腰,抄起薑銘的一隻腳,薑夜泠倒拖著他向外走去,由此可見,她心中的火氣可是沒消。
來到梯階前,她猶豫一下,最後還是把薑銘背起,緩步而上,隻是怨念很重,“豬一樣重!”
回到樓上臥室,把人往床上重重一丟,薑夜泠開始打量薑銘的眼睛,似乎在考慮將其摳出的可行性,不過她最終還是沒有下手,畢竟身為長輩,要有胸懷要有度量。
心裏想著,她低頭看了一眼,不由暗暗點頭,很配!
芥蒂解開,她轉身走到衣櫥前,開始挑衣服——家裏有男人,總不能還像平時一樣。
該遮的就得遮住!
不知過了多久,薑銘才醒轉過來,使勁甩甩發木的腦袋,轉頭向外看去,窗外已漆黑一片。
“醒了?”坐陽台上玩手機的薑夜泠問。
“嗯。”薑銘應了一聲,想裝睡已經來不及了。
“這是幾?”薑夜泠抬手伸出兩根手指問。
誰二?
薑銘心裏腹誹,嘴上老實回答,“倆。”
“還好,沒打傻。”薑夜泠像是很滿意,又隨口問了一聲,“都看到了什麼?”
“什麼?”薑銘不是裝傻,是真沒來得及看到什麼。
“沒什麼。”薑夜泠自然也不會提醒他什麼,不管他有沒有看到,都當他沒看到好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突破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