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說得眾人的目光刷得一下又都聚集到了田姨娘的身上,田姨娘被她問得一愣,借著餘光偷偷打量寧老太太的臉色,卻見她也跟著饒有興味地看著自己。
就這麼安靜了半晌,方聽見寧老太太不緊不慢地開了口。
“不說這一茬兒我倒忘了,隻不過一家子骨肉,若當真有這麼大的嫌隙,住在一處豈不更惹是非?”
這……
老太太一發話,眾人不由更加麵麵相覷,田姨娘臉色都變了,才要開口表白,卻見李夫人刷得站了起來,毫不含糊地在腳踏上跪了下去。
“老太太說得是,全是媳婦兒無德無能,才會弄得家裏雞飛狗跳,叫老太太為咱們這些後輩操心。”
她話音剛落,何姨娘就跟了上去,“老太太明鑒,此事可怨不得我們夫人,當初要不是夫人冒著被老爺冷落埋怨的罪過衝上去搶下了六姑娘,如今哪裏還有這麼一個大活人去?要說雞飛狗跳,始作俑者那可是另有其人!”
“你!”
田姨娘聽她夾槍帶棒地針對自己,不由氣得臉色更加白了三分,當著老太太的麵又不敢發作,隻得咬咬牙暫時低頭。
“老太太放心,奴婢不是那種胡攪蠻纏不懂事理的潑婦,事關老爺身體康健,寧府平安昌盛,自然還是家和萬事興的好。”
說到“潑婦”二字時還別有用心地瞥了何姨娘一眼,惹得身後幾個丫頭紛紛掩麵嗤笑,何姨娘雖說是個蠢人,但這麼明白的嘲諷如何聽不出來,才要反唇相譏,卻被李夫人不動聲色地拉住了衣袖,當即也不敢多說。
寧老太太到了這把年紀,滿心滿眼了不過指望祖宗留下的基業能順順暢暢地往下傳承下去,兒孫滿堂圍繞膝下,因而家中諸事但凡能夠得過且過的,她都由著她那大兒子,當初即便秦氏是她手底下出來的寵婢,權衡大局之下,她也不曾插手,如今也不過擔心她們幾個女人又再生事端,方才出言敲打。
見田姨娘還算知道進退,便也不肯再難為她,到底她肚子裏懷的還是她殷殷期盼的第三代男孫呢!
遂和顏悅色地笑了笑,“好了好了都起來吧,就當我老太婆嘴碎,白問問罷了。值什麼?全是自己人,別有事沒事就跪上個一片,倒整得我這老太婆跟個黑麵老妖婆似得。琉璃、碧珠,還不快把你們主子攙起來!”
“誰說老太太黑麵了,整個京城裏誰不知道咱們國公府裏的老太條是最最有慈心講佛緣的,哪一回賑災布施不搶在頭裏呀?”
眼看著屋裏的氣氛正壓抑著,忽聽一陣脆生生甜絲絲的笑語,隻見一個身穿淡紫色繡花石榴裙、同色夾花褙子的少女走上前來。
約莫十四五歲的年紀,白裏透紅的鵝蛋臉,一雙圓溜溜喜洋洋的杏仁眼,未語三分笑,看著就很討喜。
“秋丫頭淘氣,就知道打趣你的老祖母。”
寧老太太笑著朝她招了招手,那女孩兒順勢走過去依著她身邊坐下,又衝著李夫人甜甜一笑,“夫人向來最最謹慎小心,咱們府裏上上下下少說也有七八十口人,全靠你一人張羅,這麼井井有條的,還說無德無能,要我說啊,是有德有能、能者多勞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