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國公府,約莫掌燈時分。
“姨娘小心,仔細這路牙子踢腳。”
“是是是,姨娘慢著點兒,仔細吹著夜風受涼。”
“你這丫頭怎麼這麼毛躁,瞧這燈影子晃蕩得!還不把穩些,我們姨娘要有個磕著碰著,可仔細你的皮!”
幾個年輕媳婦兒和丫鬟們七嘴八舌地說著話,一行人眾星拱月般簇擁著一個綾羅金銀包裹著的美人兒走了出來。
這女子看著也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生得著實不俗,那眉毛眼睛,一顰一笑,都有畫裏頭仙女兒的風範。尤其是眼角那一點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風情,隻怕不消第二眼,便能將男人的魂魄勾過去,這韻味兒可真真能把那些個十六七歲生澀稚嫩的黃毛丫頭們給比下去了。
看她一行人三步一停,五步一問,唯恐這女子有什麼閃失,她自己卻笑得沒事人兒似得,直嗔著身邊的大丫頭多事。
“你看你,哪一天不是這麼來給老太太請安來著,這條路我閉著眼睛也能走過去,何必這麼小心翼翼麻煩人。”
那丫頭哪敢有一絲大意,“姨娘快莫說笑,你如今的身子怎麼能同往常想比?都說你是個慈善人不計較,碧珠可沒你這麼大的氣量,好容易保到六個月了,頭兩個月裏頭險些受了旁人的害姨娘又忘了不成?”
說話時似乎故意壓低了嗓子,卻又有意叫周遭的人跟著議論似得,很快幾個人便七嘴八舌地說開了。
原來這一位便是睿國公寧中正最最寵愛的小老婆田氏,自從九年前生下了七姑娘就再無消息,如今不知怎麼,年過三十竟又有了喜,更有那些個隻知溜須拍馬的東西在一旁湊趣兒,隻說這一胎必是男胎,把個寧中正喜得樂上了天,原就是他心坎兒上的人,如今又有個兒子的盼頭,叫他如何能不越發將她捧在手心上?
慢說其他小老婆,便是大夫人李氏,也一一靠了後,府裏一應供應使喚,全以天香閣的招呼為要。
偏生這田姨娘也並不是個沒見識的,雖說是個側室,但到底書香人家的出生,既能識文斷字,便知道何為月盈則虧、水滿則溢的道理,男人再寵著她,大禮數上還是不能錯的。
因此不論寧中正如何勸阻,她每天還是會跑過大半個寧府,分別給寧老太太和大夫人李氏請安。
眾人在議論什麼她不是不知道,自從幾個月前她在李夫人房裏暈厥被大夫把出喜脈之後,滿府裏總有些若有若無地風言風語,說田姨娘又有了,隻怕有人不樂意了,要除去她肚子裏的胎才好。
這話一傳十、十傳百,便是空穴來風,也漸漸有了些影子,田氏隻當聽不見任她們說去,不過到了能影影綽綽見著老太太門口的燈籠時,方放重了嗓子咳了兩聲。
“別議論那些個有的沒的,主子們的事,我們做奴才的哪裏議論得來?”
這話說得身後一個小丫頭子不服,“我們自然都是奴才,可姨娘是什麼人,這府裏除了老太太和大夫人,第三個便是姨娘,怎麼還是奴才了?要我說論在咱們老爺心裏的排行,隻怕我們姨娘還能排在第二呢!”
“要死了你,再這麼沒規沒距可仔細我再不帶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