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一塵不染,所有家具擺放得整整齊齊,乍一看覺得簡潔劃一,再一看又覺得缺少了點人間氣息。史密斯打了個手勢請兩人坐下,又親自為他們泡了咖啡,她本是不怎麼愛喝,在法國待了兩年,倒也算是習慣了這個味道,輕輕地抿著。
“你看。”他拿起茶幾上一份報紙,“這就是現在的新形勢。”
上官少弈接了過來,黑如點漆的眸慢慢移動著,程墨蘇見他緊了瞳孔,雙手也略微顫抖,心裏大覺不妙,急忙放下咖啡,湊了過來,不覺驚心。
少弈手下的全部軍隊都已叛變,熱省察省都已投降。
他像泄了氣一樣,沉著的表象似乎也快維持不住,黑眸中迸發的烈火要燒盡一切塵埃。她默了默,低頭看著咖啡杯上的細紋,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她甚至不知道此時他是否還想再見到她,若當時父親不下迷藥將兩人迷倒,現在會不會是另一番景象?
“你打算怎麼做,你現在回去是自投羅網。” 史密斯喝了一口咖啡,略微皺眉,“但你記得我說過的話,軍人隻能戰死沙場,你如果要做逃兵……”他將腰間別帶的手槍擲在桌上,“那我就一槍崩了你。”
“老師放心,您的教導我記在心裏。”他倏地一下便起了身,看也未看程墨蘇,“我現在就回國,此事刻不容緩。”
程墨蘇忙跟著他起身,隨他向外奔走,他腳步極快,她有些追不上,穿著高跟鞋也不方便,索性脫了鞋子,這才稍稍拉近了與他的距離。但那背影雖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她可以伸手便捉到他,卻無法撫平他此刻焦躁的心情。
他突然頓足,她也沒刹住腳步,直直撞擊在他的後背上。
他轉過身,一把將她抱在懷裏,比以往的哪次擁抱都更要用力,弄得她差點喘不過氣來,她貼伏在他胸前,聽到那鏗鏘的心跳逐漸平緩如常,這才鬆了口氣,硬是拉開他的手臂。他皺了皺眉,聲音略微透著一絲沙啞,“對不起,剛才是我急了,沒想到你跟不上我的腳步。”
她搖了搖頭,直道:“沒事,我知道你的心情,此事換了誰都無法冷靜。”
他雪亮的眸盯著她,她在這片不知意味的眸光中顫抖了身體,他卻突然將她橫抱起來,放在大腿之上,伸手抓過她手中提溜的鞋子,為她穿好。
“少弈……”她的目光正好落在那英挺的劍眉上,不覺晃了眼神,輕輕咬了玫瑰色的唇,“我知道你是肯定要回去的,我……”
“你留下來。”他生生打斷,看著欲言又止的她,道,“嶽父年事已高了,你放心讓他一個人在美國嗎,而且……”他沉了眸色與聲音,“現在的局勢更加不好,我此去恐怕……”
“不要胡說。”沁涼的指尖抑住他的唇,阻止他接下來的言語,他不覺一怔,將她按在唇上的手指緊了緊,對上那片滿含柔情的水眸。
程墨蘇知道他去意已決,不可能再去強留,她抬頭看著湛藍的天空,唇角是一片淺淺的笑,“少弈,送我回爸爸那裏吧,下船前我托了他幫你買船票,我心知,你是一定會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