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今天,我才知道自己是一個多麼不負責任的兒子,居然讓媽一個人為我擋下這麼多風雨,甚至差點要玥嫁給一個傻子來換取蕭氏的生存。我以為嚴家單純地要合作,可沒有料到他們要用聯姻來做保障。我不想放開你,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蕭氏破產,媽的心血毀於一旦,更不能用妹妹的終身幸福換蕭氏的東山再起。瀾,我沒得選擇了。”
連綿的話語,吐得又快又急,似乎不一口氣說完,就再也不能溢出唇舌。而她,竟然全部聽見了,在紅霧中聽見圓潤的珠串碎裂在心口,振聾發聵。
他在說,他要做一個孝順的兒子,所以不能背棄蕭氏獨自苟安。
他在說,他要做一個盡職的兄長,所以不能用妹妹的婚姻來換取急需的注資。
他在說,所以他隻能做一個不合格的丈夫,出賣自己戶口簿上另一半的姓名權,隻能放開曾經誓言攜手一生的她,從此蕭郎是路人。
蕭染向來是至情至性之人,凡事都講究情分,商場交鋒往往點到即止,讚賞者稱他為儒商,毀譽者罵他優柔寡斷。他對待身邊上更是剖心坦誠,即使肯為了她與母親姐妹爭辯上幾句,事後也一定陪盡小心求取諒解的。曾經選擇嫁給他的原因,成了今天必須分手的結果。
蕭氏,是她無力也不願涉足的世界。這樣的局麵,這樣的方式,已是最好的。可是,為什麼她不能伸出手,撫慰比她更像犧牲品的蕭染,為什麼不能點點頭,表示同意這場救贖的離婚,為什麼身體的熱量隨著紅霧流失,她不能挪動半分呢?
感受到懷中的僵硬,蕭染明顯著了慌,掰過葉瀾的身體,借著窗外的微光,看到她再平靜不過的表情,眼中混沌,如一道無形的傷口,生氣正在源源不斷地流走。心中一緊,他把她緊緊按在胸口,衝口而出:“瀾,我們隻是假離婚,是假的!”
許久,蕭染都隻重複著這句話,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重複了成千上萬遍的話,未必能化為真實,卻喚回她的僥幸。許諾聯姻的高姿態,等到喘息的時機,重整旗鼓後,任何方式的合作都是可能有變數的,是麼?
紅霧漸漸退去,葉瀾竭力支起頭,對上蕭染霧氣迷蒙的眼,擠出一個拚湊的笑。而蕭染還來不及驚喜,驚心動魄的音樂催命似的響起。
他閉了閉眼,還是按了通話鍵,聽完什麼後,略帶機械地回複:“知道了,媽,我馬上就到。”
隨後,像是下定決心般地狠狠地擁住她又放開:“瀾,嚴家的晚宴我必須到場,給我時間,我一定會回來。”
她怔怔地看著蕭染消失的背影,極慢地走到餐桌旁,端起涼透的鯽魚湯,喝了一口,然後撲到了水池邊嘔吐不停,吐完了胃裏所有的東西,又再灌水繼續。
果然,魚湯涼了是喝不得的。
她隻是,在找一個淚流滿麵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