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離開的腳步稍微一頓,蘭清若轉頭看向她,淡淡道:“我沒有怕你。”
“那你就更不用急著走了,”風悠然把視線挪到雪地上,道:“陪我看看雪吧,我已經很多年沒見到了。”
蘭清若猶豫了一刻,走到她身邊,又拿起披風,“穿上。”
風悠然低頭看看他手裏的披風,一笑,“如果我要你幫我穿,你是不是要說我得寸進尺?”
蘭清若蹙眉,“你——”
“放心,”風悠然拿過披風自己穿好,仰起臉微笑,“我不會那麼得寸進尺,穿衣服這種事我可以自己來,等到什麼時候脫衣服了,你再動手。”
蘭清若深吸一口氣,皺眉道:“你該注意自己的言辭。”
“我在外人麵前從來都不曾失了身份,風家的大小姐,手握財富,呼風喚雨,她該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就讓自己成為什麼樣的人,可是在你麵前,我不想那麼做,因為你的眼中從來都沒有我,無論我是高高在上的風悠然,還是現在這樣輕佻的水月,亦或者是隨便什麼人,在你看來都沒有什麼分別,既然沒有分別,我何必那麼累。”
“……我說過,我看得見你。”
“你看得見,可你眼中沒有我,這和看不見有什麼不同,”風悠然說完,低頭苦笑,“就像現在的慕容明珠一樣,眼睛裏什麼都沒有。”
“你見過她了?”
“嗯,”風悠然點頭,歎氣,“她……很不好,除了這條命在,什麼都沒有了,一頭白發,雙目失明,半瘋半傻……我見到她的時候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剛剛還在想,如果我是她,我一定希望就那麼死在五年前,也好過現在的慘狀,她與我一樣,都有傲骨,不願苟延存活。”
蘭清若輕抿唇角,淡聲道:“你不是她,不知道她活下來的目的是什麼。”
“目的?”風悠然笑了,映著漫天雪色,絕代容顏上都是笑意,“我不知道她有什麼目的,也許她真的有,可無論她有什麼目的,我都會幫她,哪怕她要夜止嵐的命。”
“雍王的安慰關係到江山社稷,你要與朝廷為敵?”蘭清若看向風悠然。
“不是我要與朝廷為敵,是朝廷要與我為敵,”風悠然淡淡的說,“夜止嵐的命關係到江山社稷,所以他的命就很金貴,慕容家那些人的命關係不到江山社稷,就不值錢,可以被隨意抹殺,如果連人命都要計算得失多少,那請問蘭相爺,你覺得我的命價值幾何?”
蘭清若輕出一口氣,緩緩道:“壁月看似繁華,其實早在前兩朝就入不敷出,國力衰微,最近幾年才有所好轉,沉國崇陽帝繼位,漠北端木皇室強悍,壁月的江山並不穩固,外敵尚且難以平定,你還要再增加內患?”
風悠然沒說話,而是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向蘭清若。
看了很久,之後才問:“你們男人一開口就是江山社稷,夜止嵐為了江山社稷,可以犧牲所愛之人,你也是這樣嗎?”
“直到現在,你還不懂,”蘭清若歎氣,看著滿園的落雪,聲音很輕很慢的說,“慕容家會遭此大難的根源在於慕容明珠和你之間的謀算。”
“笑話!”
風悠然皺眉,“難道不該是夜止嵐的猜忌多疑嗎?”
蘭清若轉頭看向薄怒的風悠然,輕聲道:“先猜忌的不是他,是你們。”
“蘭清若,”風悠然臉色不好,“你說話要講證據,我和慕容明珠什麼時候猜忌過他?”
麵對風悠然的質問,蘭清若不緊不慢的說,“當年雍王與南陵王相爭,你與慕容明珠各站一方,私下達成一致,將半數財產轉到沉國,這是為什麼?”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無論夜止嵐和夜紫洛誰得勢,我和慕容明珠都免不了要死,我們不願意成為任人宰割的魚肉,隻是為自己留一條後路。”
“一開始慕容明珠就沒有相信過雍王,她猜忌雍王會將在得勢後將她誅殺,因此才會鋌而走險,做出這種通敵賣國的事情,你參與其中,脫不了幹係,最初錯的,是你們,而不是雍王。”
風悠然聽完這番話,冷笑一聲,“就算錯的是我們,可慕容明珠與他相愛,同氣連枝,他怎麼能這樣對她!慕容家四分五裂,他的手段何其狠毒,連枕邊妻子都要算計,他又比我們好到哪裏去!”
“這是另一回事,你們有錯,雍王也未必全對,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