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與《古文觀止》(1 / 2)

我與《古文觀止》

原生寫作

作者:甄浦鳴

是誰背著行囊汲汲於道,推開一間又一間特色書店的門?是誰挾著風塵遊目書林,追尋著形形色色的冷攤書肆?——徐雁

喜歡書,至少四十年了。那時候不是為了藏書,隻是因為小小的一本書,裏麵有浩瀚的內容,太神奇了,所以要留住它。

1975年冬天,我插隊住在永寧公社一戶老鄉家,發現鋪著稻草的床頭有一本很厚的豎版書,無封無底,我吃力地看下去,是《紅樓夢》。那個冬天,我整天窩在屋裏,也隻有看這本書。臨走時,老鄉把這本書送給了我。這是我收藏的第一本書。

1978年以後,書店裏逐漸有了“小說”,我一本一本地買,包括世界名著。1980年,有朋友送我一本1948年香港版的《圍城》,朋友說這書是嘻笑怒罵皆成文章。當時大陸還沒有《圍城》出版,我從嚴肅的世界名著裏走出來,從未見過書還可以這麼寫。再後來,又讀戴厚英的文革小說《人啊!人》,讀美國的黑色幽默《第二十二條軍規》,讀台灣浪漫詩人鄭愁予的《鄭愁予詩選》……

讀書的過程也是買書的過程,常常揣著微薄的工資徘徊在書店,盤算著用於買書的錢。我不喜歡到圖書館借書,不喜歡讀書時間被人為地約束住。重要的是還得在書上寫呀劃呀,留下自己的痕跡。書對於我很重要,不僅書的內容,還有書的形式。憑借著書的信息,可以培養我對往昔的回憶,對生活的回想和回味。這於我,已經成為一個情結。

從文學類到藝術類,後來到收藏類,喜歡買書的過程,也成了收藏書的過程。

2002年2月,我在江浦一地攤上買了一本《周與嗣千家詩》,兩塊錢一本。拿回家細看,發現是“中華民國二十四年出版”。我很驚訝,這可是民國版的書啊,我還沒有一本民國老書呢!讓我驚喜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我絲毫沒有懷疑這本書的真偽,全然沒有收藏瓷呀、玉呀那種真假難辨的困惑。這本豎版《周與嗣千家詩》,無論封麵、封底,還是版權頁,一頁頁、一字字無不充溢著濃鬱的民國味。我堅信書做不了假,一是技術難度大,二是成本高,三是書的氣息蒙不了真正愛書識書人的悟性。

2003年2月,大年初六,我到南京朝天宮,大院內人頭攢動,古玩大市令人興奮。在東大門我發現一本民國二十三年的《筆生花》,接著又在一堆亂紙中發現雕版書《古文觀止》,這書線斷了,頁散了,微風中一頁頁飄飛。我細看書牌是丙辰年(1916年)印製,一套四冊,雕版封麵、封底都在。我想,書散了自己可以線裝成冊,於是僅用30元就悉數買下。這是我收藏的第一套《古文觀止》。

上海福州路,解放前稱“四馬路”,即古舊書一條街。2005年11月,我和設計院的同誌去上海辦事,回程時我們特地去了四馬路。在古舊書店的四樓,我發現一套破舊的民國六年雕版線裝的《古文觀止》,賣家說是殘本,願以180元低價讓我,我知道破舊的書不叫“殘本”,這可是一套六冊全本啊。

在後來的若幹年,我以十年時間為一段,收藏了民國四個十年的各種《古文觀止》版本。

《古文觀止》是清康熙年間浙江紹興吳乘權(字楚材)、吳大職(字調侯)叔侄二人編選的一部古文讀本,共十二卷,收錄自秦至明末散文二百餘篇。吳乘權的伯父吳興祚,字伯成,號留村,官至兩廣總督。康熙三十四年(1695年)春天,他在歸化(今呼和浩特市)右翼漢軍任副都統任上,收到吳楚村、吳調侯寄來的《古文觀止》後“披閱數過”,認為其選簡而賅,評注詳而不繁,遂於當年五月端陽日“丞命付諸梨棗”。這就是《古文觀止》的最初刻本,這套最初刻本已失傳。我們今天能看到的乾隆三十九年(1774年)《鴻文堂增訂古文觀止》和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映雪堂刊古文觀止》均署“大司馬吳留村先生鑒定,山陰吳乘權、吳大職手錄”,前有吳興祚序,但沒有吳乘權、吳大職二人的自序,也沒有編選例言。顯然這兩個版本都是根據吳興祚康熙三十四年初版翻刻的。鴻文堂本現由北京大學教授安平秋收藏,映雪堂本現藏於人民文學出版社圖書館。

康熙三十六年(1697年)吳興祚去世。一年後的仲冬,吳乘權、吳大職在浙江家鄉又將《古文觀止》“付諸梓人,以請教於海內君子”。這就是文富堂(尺木堂)版本。這個本子也注有“吳留村先生鑒定”,所不同的是有二吳叔侄的自序,並有吳乘權所寫的例言,卻沒有吳興祚的原序,不知二吳是因有自序而故意略去,還是沒能見到吳興祚刻本上的序而未收錄。此本刻工粗糙,訛錯較多,但亦存在前兩種版本有誤,此本無誤的地方。篇末評語,與前兩種版本略有不同,推測二吳在付梓前做了少許改動,改動處較前兩本為妥貼。此本現藏於中華書局圖書館,也是現存《古文觀止》最早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