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對父母的愧疚與對趙夫人的感激,無論趙夫人做出什麼事情來,對他怎麼樣,就算外麵傳出他懼內的名聲他也忍下了,可是如今,他竟然覺得自己半點兒都忍不下了。
趙元清揚手衝著趙夫人的臉上就扇了過去,無比響亮的耳光讓站在院子裏的丫頭婆子們俱都聽得一清二楚。
包子打了個冷顫,跟饅頭對視了一眼,與蓮花荷花四個將院子裏的丫鬟婆子往外趕。
那一巴掌,趙元清用了十足的力氣,似是要將這些年在趙夫人身上所受的氣都要發泄出來一般,趙元清是何等人?沙場上出來的將軍,且不說殺過多少人,單就那把子力氣也不是普通人可以受的了的。
趙夫人整個人被扇的直接就飛了出去,轉了兩圈後“砰”一聲撞到了緊閉的屋門上,跌落在地,她腦子裏嗡嗡作響,想爬起來,卻是全身都疼的厲害,努力了半天,眼睛卻隻睜開了一條線,雙目無神的看了一眼趙元清,然後頭一歪,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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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看看方府高高的圍牆,趙元清皺了一下眉頭,煩躁的耙了下頭發,漆黑如絲緞的頭發從束發的玉冠裏滑出一縷垂在了白皙的臉頰旁。
已然進出過方府數次了,卻仍舊找不到沈齊氏,趙元清不禁有些擔心,不過一想起這方家似乎還有幾個地方沒有搜到,他的心底又燃起一絲希望來,看看四周寂靜無人,他熟練異常的翻牆而入。
繞過已然找過的幾個院落,趙元清往後麵從未去過的下人房找去。
一個府裏丫鬟婆子眾多,也不是所有人都住在主子的院落裏的,像是一些粗使婆子,不當值的時候,在後院都有固定的房間。
而院子裏的灑掃與洗衣房針線房的人也都各有住處,這些人的住處,便都集中在了後院靠近角門的角落裏。
趙元清一路摸了過去,在每個窗戶上都捅出一個窟窿,往裏瞧了那麼一眼後,他便失望的走了。連找了兩個院子,都沒有看到人,趙元清不禁有些著急起來,這裏也沒有人?怎麼會?
他失望的轉身正準備走,卻聽到這附近似乎有什麼動靜,他心中一動,順著那聲音摸了過去。
越走,空氣便約潮濕,腳下的鵝卵石小路也越發的光滑,青苔也越多了起來,趙元清側耳仔細聽了聽,除了水流聲,便是洗衣聲,這都亥時末了,誰還在洗衣服?
泉州臨海,又挨著運河,為了方便,家家戶戶都引了河水進家,一方麵小橋流水的看著就舒心,另一方麵也是素日裏洗涮什麼的也方便。
市舶司衙門的內宅就專門引了一些河水進去專供洗衣用。
趙元清腳下不由的加快了速度,轉過了眼前長滿青苔的牆壁,他便看到了彎著腰坐在水渠邊兒上洗衣的沈齊氏。
沈齊氏背對著趙元清,纖瘦的背脊再也不似從前那般挺的筆直,這個高貴驕傲的小姐彎下了腰,一下一下在搓衣板上搓著衣服。隨著動作,那細弱的肩膀跟著起伏,似乎可以看到背脊上的脊骨將單薄的衣衫撐起了幾個高低不平的點來。
雀兒拎著水桶從水渠裏拎了一桶水來,倒進沈齊氏身邊的大木盆裏,坐下來拿起地上堆積起來的衣服,抱怨道:
“這鄒姨娘每天怎麼有那麼多的衣服要換?我真想將她的衣服都給撕爛了!看看她還能找出幾件去換去!每日裏讓小姐洗衣服洗到三更半夜的,不帶這麼折騰人的!”
沈齊氏直起腰來,一隻手錘著酸疼的腰,一隻手用卷至胳膊肘的衣袖去擦額頭上的汗水,她的眸子帶著幾分雀躍,分外明亮,聲音裏卻帶著幾分無可奈何的悲傷:
“雀兒!慎言!”
雀兒聽話的閉上了嘴巴,卻仍舊憤憤不平的狠狠搓著手裏的衣服,仿佛這就是那鄒姨娘一般。
沈齊氏道:
“今時不同往日,我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日後這樣的日子還不知道要過多久呢。”
雀兒聞言看了一眼沈齊氏,道:
“小姐,我這幾日打聽了,聽說方夫人待下人極為和善。這些日子方家姑奶奶常常回來,不如我們想想法子去求一求姑奶奶讓我們進京?”
沈齊氏揉著腰的手頓住了,似是對雀兒的提議想當意動,她咬著唇正準備開口,冷不防後頭有人道:
“不可進京!”
沈齊氏的眼睛裏迸發出異常明媚的光彩來,雀兒立時跑到了沈齊氏的身邊攙扶著她緩緩站了起來。
沈齊氏的眼睛眨了眨,收斂了眸中所有的光彩,換上了七分的不敢置信,兩份的期待,一分的驚醒,極其緩慢的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