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中的紅色越來越少，到最後，商軍銀甲的海洋之中隻剩下了一絲火苗。
商國的士兵圍成了一個圈，圈的正中心便是周建衡將軍。他的身上還插著幾把敵人留下的劍，流出的血將盔甲染得更加鮮紅。
洛雲英緩緩策馬到了周建衡麵前，“周將軍，降我大商，可保你一命。”
“最後，也要侮辱一下，你的敵人嗎？”周建衡邊咳邊說，他已經沒有站起來的力氣了，隻能跪在地上，用佩劍支撐著身體不倒下。
“周將軍，我可以給你考慮的時間。你若是降了，關內剩下的兄弟，我也能保他們不死。”洛雲英似乎還是不死心，周建衡這樣的將領，是誰都會想要收於麾下的。
鮮血沿著周建衡的嘴角留下，他拿劍的手劇烈地顫抖著，已經不聽他的使喚。
他不能提劍，一提劍身體就會失去支撐而倒下。
他不能提劍，所以他不能傷害到近在咫尺的敵人。
他不能提劍，所以他連自刎的機會都沒有。
“我大夏軍人，寧死不降。”周建衡用最後的力氣，咬牙說出這句話，然後身軀轟然倒地。最後一絲火焰也熄滅在了銀色的海洋。
“他們真是好運，我也希望現在自己在下頭。”城牆上一個老兵摘下自己的頭盔，對著城下鞠了一躬。他接著狠狠地朝手上吐了口唾沫，將弓拉滿，朝著城下開始推進的商朝軍隊射出一箭。
巨石砸入城內，隻壓倒了幾間空無一人的民房。衝車攻破城門，之後再也沒有受到一絲抵抗。
商軍攻破金鵬關的時候，城內隻有城牆上的兩萬官兵，全部戰死，無一被俘。
……
“怎麼了？”夏太明起床出房的時候，發覺侍衛孔韋的神情有些怪異。
“那個，皇上，廉將軍在院門外跪了一宿了。”
“出什麼事了。”夏太明聞言就要往院門走，孔韋跟在他身後，從懷裏抽出一個小折子來，遞給夏太明。
夏太明打開折子一看，上頭寫的是金鵬關的戰事，簡單明了幾字後麵透出濃濃的悲涼：金鵬關破，全軍覆沒，主將周建衡戰死。
這是他繼大熊關之後第二次收到這樣的消息，大夏的忠臣戰死沙場，夏太明也為之心痛。
“派人去找他們的家人，好好照料。還有，我就不去見廉立了，你和他說，讓他回去吧。”夏太明轉身就要回房間。
孔韋向來不管軍政之事，但此時也忍不住要為廉立求情：“皇上，您若是不親自見見廉將軍，恐怕他是不會走的。”
夏太明駐足：“你知道廉立為什麼跪在外頭嗎？”
“想必是因為金鵬關失守一事。”孔韋也不敢多言。
“不錯，金鵬關失守，他的愛將戰死，廉立必然遷怒於張童。這次他來肯定也是請朕收回軍命，撤了張童的職，唉。”
“可是金鵬關失守之後，玉林關已經是最後的屏障，臨陣換將乃兵家大忌，唉。”
“朕不去見廉立，也是不忍心啊。朕何嚐不明白他的心事，唉。”
夏太明連歎三口氣，他最了解自己這兩位愛將不過。廉立和張童必成流芳百世的名將，可是兩人是雙刃劍，彼此又水火不容，身為帝王的夏太明對此也無能為力。
他隻能閉門不見，等玉林關的戰爭結束，一切對錯自有分曉。
待夏太明回了房，孔韋跑到院外。廉立此時正跪在青石地上，身上的戰甲也已經穿戴齊整，若是夏太明有換將之令他立馬就上馬南下。
可是孔韋的表情讓廉立的心涼了半截，他默默起身，轉身離開。
“廉將軍。”孔韋心有不忍，但是叫住廉立之後卻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既然皇上不願見我，跪一晚上和跪一年都不會有任何區別。我還要為我兄弟上香，今天謝過孔侍衛了。”
孔韋看著廉立離去的背影，這個已經老去的將軍雖然遠在夏都，受到的傷卻一點不比身處戰爭之中的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