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鵬關的城牆之上,血還未幹。在商軍大致清理戰場之後,洛雲英在侍衛的守護下登上了這段城牆。
雖然已經確認過夏國關內的兩萬殘軍再無活口,但是洛雲英的衛兵們還是害怕:這些士兵在必死的結局之下已經為商軍製造了太多的麻煩。夏軍表現出的勇氣,決心,和耐力,商軍隻有敬畏,尊敬,還有恐懼。
衛兵們看著地上一具具穿著紅色盔甲的屍體,總覺得其中一個會在最意想不到的時刻站起來,將手中的劍以必死的決心插進敵人的胸膛。
洛雲英看著身旁微微顫抖的衛士,心中暗自覺得好笑,但是等到他登上城牆之後,心中的笑意卻被一掃而光。
戰鬥的經過完整地展現在了這片並不寬廣的城牆之上,夏軍的紅甲和商軍的銀甲交錯鋪滿了地麵,但是商軍的屍體占了大半。
衝車攻破城門之後,商軍順著城內的階梯登上了城牆,在那裏,兩萬夏軍放下了手上的弓箭,抽出了身旁的刀劍。他們已經沒有了退路,這裏就是他們最後的戰場。
商軍每推進一寸,都要踩著敵人和戰友的屍體。夏軍每一個人倒下,他身後有人就會補上位置。
簡單的肉搏戰,確是戰爭最殘酷的組成。
商軍士兵時常會因為腳下的屍體絆倒,因為屍體已經堆疊得太高。摔倒在地的時候他們麵對的就是一具具尚存餘溫的屍體,臉上帶著各式各樣的表情,或憤怒,或不甘,或恐懼。
摔倒的人有時候會產生錯覺,自己究竟是活著,還是變成了屍體中的一員。他們有的時候甚至希望自己已經死了。
明明敵人的數量遠遠少於自己,但是紅色的盔甲卻如同潮水一般源源不斷,用他們手中的刀劍收割一條條的生命。以命換命,似乎是對他們的戰法更恰當的描述。
在這條屍體鋪出的地麵盡頭,洛雲英看到了一具商軍的屍體。他跪在地上,胸膛已經被劍洞穿,而握著劍的手屬於他自己。
走到戰爭盡頭的那一刹那,這個士兵還是沒能戰勝心中的恐懼,選擇了自我了斷。
洛雲英看見許多的夏軍屍體脖子上都有著深深的創口,但這些創口之上,卻沒有血流出。
“這些傷口是怎麼回事?”
“回將軍,是,是我們怕還有活口,所以就算是屍體,我們,我們也要補上一刀。”
衛士回答的時候心裏還在想,會不會有夏軍士兵忍著割喉的痛苦,隻為現在爬起來,再帶走一個敵人?
洛雲英略一沉思,“傳令下去,全軍在城內休息,我們修整三天再出發。”
他知道軍隊的士氣已經到達了最低穀,大熊關的時候,麵對一群老弱的士兵,商軍贏得太過輕鬆。當麵對真正的戰士時,商軍的驕傲又被全部打回原形。
有些人不能接受戰爭的慘烈,於是就像遠處那具屍體一樣,選擇了自我了斷。有些人正在學著接受戰爭的本來麵貌,但是他們需要時間。
三天,是洛雲英能夠給出的最長期限。三天之後,這隻商軍就要重整姿態進軍最後的決戰地,玉林關。
……
夏都之內,廉立獨自坐在自家庭院之中,麵前擺了三個酒杯,其中兩個酒杯後麵的座位,卻是空無一人。
二十多年的太平盛世之後,很少有人再記得,曾經在龍王廉立身後拚殺的人們。
龍王用手中的劍保護了身後的將士,身後的將士也沒有辜負廉立。
王海川和周建衡曾經就是龍王身後之人,他們緊緊跟隨龍王的步伐。
就像劍尖需有雷霆萬鈞之勢,劍鋒同需能夠斬殺一切。
廉立就是這世上最鋒利的劍尖,而王海川和周建衡就是他的劍鋒,擴大廉立撕扯出的創口。
龍王也是人,他也在亂軍之中倒下過。曾經有一次,農民軍內戰中的敵人以強弓齊射撕扯著廉立的防守,一支箭矢悄然掠過廉立揮舞的龍王劍,洞穿了廉立的大腿。
廉立失去平衡,跪倒在地,他率領的整支軍隊也失去了衝擊之勢-靜止的劍是無法殺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