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定定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喟歎一聲,微微地笑了。
她認識冷夜滿打滿算已經大半年,時間也不算短了。而且整個寒假兩人住在同一座別墅,就算不是朝夕相對分秒共處,也是屬於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狀況。可是在這麼長的時間內,別說是知道冷夜實際上是個左撇子,甚至連看見他使用左手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從來不輕易將自己的弱點暴露,這就是冷夜。蘇暖感覺這個男人就像是鏡花水月一般,每一次當她仿佛能夠觸及這人些許的真實的時候,卻發現仍舊是虛幻一場,而真正的真實卻永遠都在看似近在眼前卻永遠無法觸及的地方。
果然,這種人不是自己這種小人物能夠惹得起的呢——看著那英挺頎長的身形,蘇暖的眼中浮現的不是思慕愛戀,而是愈發明晰的畏懼。
這種畏懼很早之前就隱隱存在,隻是最近愈發明晰起來。那不是單純對於冷夜性情深沉的忌憚——如果單單是如此,那麼蘇暖隻需要對他繞道而行退避三舍便可——而是在冷夜冷厲的行事風格之外,常常流露出別樣的體貼溫柔——就如同那個風沙彌漫的午後,他細心地為蘇暖遮擋風沙的舉動一般。
這種體貼溫柔十分的少見,正因少見,因此格外難得,格外珍貴,也格外致命。就像是走在凜凜寒風之中被凍得瑟瑟發抖的人,當有一縷陽光照耀身上,哪怕冬日的陽光並不如春日般溫暖,然而在寒風的襯托之下也就顯得格外讓人感到溫暖了。
而蘇暖真正畏懼的正是這種淡淡的溫暖,因為它就仿佛無聲潤物的細雨,能夠在不知知不覺的時候侵蝕警戒的防線,讓自己的心淪陷。那熟悉的感覺再次浮上心間——就像是站在懸崖邊緣,不知什麼時候會一腳踏空一般。
蘇暖望著冷夜一時間思緒萬千,然而冷夜卻抬眼看了看手表——現在距離上次通話已經過了二十分鍾,十分鍾之內自己人就會趕到。當然,這是分鍾之內對方也有可能派出支援,所以此地絕非長留之地。心中計算著敵我雙方的戰鬥力,冷夜彎下腰去將其中一人繳械,把所有同一型號的子彈都盡量集中,裝到一把槍上麵。
他的動作很專心,也很迅速。甚至,蘇暖驚訝地發現,在剛剛那次短暫的槍戰中破損的槍支,冷夜居然可以迅速地拆解開來,並將相同型號的另一支槍的零件替換過來組裝成一把完好的槍——那熟練程度,就像是他正在拆卸組裝積木拚圖一般簡單流利。
蘇暖閑閑地站在一旁看著冷夜,兩人誰都沒有說話,然而空氣中卻不同於剛剛暴風雨前的寧靜那般壓抑,反而十分舒緩。因為兩人都認為,所有的人都已經被撂倒,他們暫時沒有危險了——至少此時此刻,兩人是這樣認為的。
蘇暖看了一會兒,覺得大概多數女生真的是和機械八字不合,冷夜有條不紊地安裝槍支,她在一旁看得頭昏腦脹,於是她幹脆放眼四顧,打算轉移一下注意力。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餘光敏銳地捕捉到有人動了一下——而且是除了她和冷夜之外的第三人!!蘇暖心中一驚,直覺地向著剛剛捕捉到動作的方向回頭望去,卻發現最先中彈的兩人其中一個——就是腹部中彈的那個——竟然由於沒有被擊中要害而還在苟延殘喘!
此時那個人的手中正舉著一把手槍,黑洞洞的槍口顫抖著,對準了她和冷夜所在的方向!
“危險!”幾乎是在一瞬間的條件反射,蘇暖尖叫出聲,然後一個踉蹌向前撲去。冷夜聞聲幾乎立即迅速回身抬起左手。
“碰——!”“碰——!”幾乎同時響起的兩聲槍響過後,對方被一擊擊穿心髒,終於死的透透的,再也不能動了。然而另外兩人卻也同時被震驚在當場。
冷夜向前跨出一步接住蘇暖,眉頭皺的死緊,滿眼的複雜神情,還有著少見的不可置信——他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是這個看似瘦弱不堪一擊的女孩為他擋了一槍。
而蘇暖低頭看著自己身上開出的鮮豔血花,微微苦笑,此時的心情卻是無比的悲催:真倒黴,自己躲得實在是太慢了一點!
下一次自己一定要訓練好反應速度,不要無故成為別人的人肉盾牌——這是蘇暖的意識陷入完全的黑暗之前所想到的最後一件事。
意識在虛幻中沉沉浮浮,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那沉入無底黑暗的意識終於被一縷光線拉回到現實的世界當中。
鼻端縈繞著刺鼻的酒精和消毒水味道,蘇暖很不喜歡,因此不自覺地皺皺眉,隨後意識到什麼似的睜開了眼睛。長時間處於黑暗狀態的雙眼不適應強光的照射而有些微微的刺痛,蘇暖下意識地想要舉起慣用的右手擋住那讓人不適的陽光。誰知,剛剛將手臂抬起了不足一隻螞蟻全長的距離,一陣好像能將她劈裂的劇痛就從她的右前胸爆發開來,進而侵襲到整個上半身,幾乎讓她立即掉下眼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