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陣頭暈目眩的強烈失重感之後,木門花枝逐漸適應過來,凝神一看,這才發現自己正懸浮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但腳下又有一種踩在實處的踏實感。
“桀桀——”突然,兩聲尖利又刺耳的怪笑傳來。
木門花枝這才發現,在自己身前不遠處,竟然還有一個像是男子的人。隻不過後者高大的身形隱藏在一件黑色的鬥篷之中,而這裏又太過漆黑,所以一時沒有發現。
不對,應該不能說是男人,或者,應該不能說是人。木門花枝渾身顫抖著,僵硬地抬起頭來,果然看到了一雙熠熠生輝的幽綠色眼眸——人怎麼可能會有在黑暗中發光的綠色眼睛呢?啊,這就是那一隻傳說中的妖魔才對。
曾經帶領妖魔界血洗了術師界的、無比凶殘的存在!
木門花枝緩緩地閉上雙眼,她的內心是理所應當的絕望。雖然也感到強烈的恐懼,可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嗎?被吃掉,死去。
可是等了好久,卻沒有想象中銳利的爪子和堅硬的牙齒來將自己撕碎,也沒有想象中的血肉橫飛和劇痛。耳邊是無比的寂靜,就連先前那詭異瘮人的桀桀怪笑也消失了。
木門花枝終於忍不住,偷偷地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她真的很怕,怕好死不死地在自己睜眼去看的時候,對方剛好張開一張血盆大口。閉著眼睛被吃掉,總比看著自己被吃掉要好吧?典型的鴕鳥心態啊,木門花枝不禁自我嘲笑。
“啊!”這一聲大喊是木門花枝發出的,因為她看見那雙幽綠色眼睛就出現在自己麵前,不過一個手指的距離。
“啊!”這一聲大喊是那隻妖魔發出的,“突然叫那麼大聲幹嘛!嚇死大爺我了!”
“哦……”木門花枝訥訥地應一聲,心想好矯情的妖魔啊,完全沒有傳說當中的那麼強大和恐怖是怎麼回事……
“話說,本大爺來問你——真的那麼想死嗎?”妖魔退後一些,居高臨下地冷冷問道。
不過很顯然,這一副無比高貴冷豔的姿態絕對是裝出來的,因為那雙幽綠色眼睛裏明顯露出一種你這倒黴孩子究竟是遇到了什麼艱難困苦到非要自尋死路的事趕快說出來讓大爺我高興一下啊的幸災樂禍。
“嗬嗬,如果能夠好好活著,誰又會想死呢?”也許潛意識裏覺得自己終究是要被吃掉的,木門花枝苦笑一聲,真的像發表遺言一樣,開始曆數自己這短暫而失敗的一聲所經曆的種種不幸,“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因為家裏太窮,吃不起飯,被父母賣給了別人家做奴隸,就像一件被隨便賣掉的貨物一樣;從那以後,每天都有打掃不完的衛生和清洗不完的衣服,時刻受到別人的排擠和歧視。就連每頓飯分到手的兩個饅頭,其中都還會有一個被年紀大些的其他奴隸搶走。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遇見了一個終於肯把我當人看、讓我感覺到一絲溫暖的人……而我,又不得不在別人的威脅和利用下,對他下毒……他不會原諒我的,那個人也不會放過我和我的父母的……我隻有死……”
說著,木門花枝痛哭失聲,那是漫長的壓抑和痛苦,終於因為承受不住,而在無比絕望之時的的集中釋放,就像無所顧忌的山洪一樣。
“如果這樣說來,你還真是悲慘呢。”妖魔收斂了眼中的嘲笑和玩弄,變得十分嚴肅,“覺得自己很可憐嗎?可在本大爺看來,你卻很可恨呢。”
木門花枝的哭聲戛然而止,茫然地抬起頭來。
已經如此淒慘的自己,不是理所應當地讓人同情和可憐嗎?怎麼會——可恨呢?
“為什麼,沒有想過去反擊?”妖魔冷冷地說道,仿佛一記重錘狠狠地敲擊在了木門花枝的腦袋上,讓後者的腦海中嗡地一聲,“為什麼,不去向那些欺淩你的人——不去向如此不公的命運,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