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舊金山到紐約,飛行時間不過五六個小時,我卻感覺有一生那麼長。
從前的一幕幕生活片段,在腦海中翻騰,跳躍,而我這個蹩腳的剪輯師,卻無法將它們拚成一部完整的故事。心中縱有太多太多的不舍,可走到這一步,我已無法再回頭。
那天離開公寓後,我去投奔了康妮。她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問,隻是安靜地接納了我。
我關掉了手機,在她那裏躲了三天。第四天剛一開手機,黎偉明的電話就打進來了。他氣急敗壞,追問我的下落。很顯然,在我離開之後,他一定又去公寓找過我,結果自然又是自討沒趣。
我告訴了他我的決定。他又驚又喜。
我要他先回紐約去。等學校放寒假了,我再去紐約找他。可他卻不答應,好像他不親自押送著我一道回紐約,我就會從他眼皮底下跑掉似的。
我說你這麼在這裏耗著,你不上班了?
他支支吾吾說就一點小生意,耽誤幾天沒關係。
耽誤幾天?他在舊金山前前後後也差不多耗了一兩個月了呢。
我無語。
“那你什麼時候放假?”他很是迫切。
我平靜地說:“等放假的時候就放假了。”
不等他再羅嗦,我搶先掛了他的電話。
手機留言信箱裏沒有一條是齊致遠留給我的。卓依寧就更不用說了。這個女人對我不過是愛屋及烏,一旦我不再是那個“烏”,我對她便失去了意義。
人走茶涼,真是一點都沒錯啊。
回公寓收拾東西的那一天,我特意先打了電話,確認家中沒人後,我才回敢來。
公寓裏一如既往地幹淨整潔。就因為太幹淨太整潔,這裏已不再像個家,更像是個臨時的棲身之所。我收拾好了衣服出來,忍不住再次看了看這裏。
唉,不管這裏有過多少曾經,都已經成為了過去;不管我心中還有多少留戀與不舍,不屬於我的,永遠都得不到。
我悵然歎了口氣,拖了旅行箱,昂然走了出去。
康妮在樓下替我“放哨”。一旦她發現齊致遠的蹤影,會立即打電話通知我加緊離開。我不想在這個時候再見到他。我怕一旦我再見到他,就會失掉離開的勇氣。
見我下來,康妮鬆了口氣,迎上來說:“今天咱們還算走運,齊先生沒回來呢。”
我微微揚了揚嘴角,擠出一絲苦笑:“是啊。”
看來,我和齊致遠的緣分似乎已經走到了盡頭,就像之前的子健一樣,就算我們身處同一個城市同一片街區甚至同一所學校,緣盡了,就再也遇不到了。
康妮摟住我的肩給我打氣:“小艾,振作點!不管怎麼樣,你還有我呢!”
我對她感激地笑。我說:“等我找好了房子,你也別再住學校了,搬來和我一起住吧!”
康妮同我勾手指:“不過房租你要出大頭哦!”
“你一分錢都不用出豈不是更好!”
我們兩個相視而笑,這些天來的沉悶似乎已然離我遠去了。
黎偉明聽說我找了新住址,招呼不打就跑了過來,說是住賓館太貴,他搬過來,不但可以省錢,還可以好好照顧我。康妮的美夢就此劃上了句號。當他把行李堂而皇之地拎進來,毫不客氣地選了那間朝南的房子做為自己的臥房時,我心中對他充滿了……真不知該如何形容。
說實話,其實我不太想見到他。不單因為他有著一張和齊致遠如此相似的麵孔,問題的關鍵在於,他對我實際上仍然是個陌生人。這麼快要我融入女兒的角色,我著實有些力不從心。
他有很多生活習慣是我看不順眼的。吃飯打嗝,坐在沙發上摳腳,這些我都能忍,可有一點,我實在是無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