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然後呢?”
我認真地凝望著他,他已沉浸在無限的悲傷之中,無法抽離:“我雖然去了巴黎,可我始終無法釋懷。她畢竟是我的母親,我無法想像,如果沒有我的接濟,他們母子如何能活下去。我請求父親安排把他們送進戒毒所強製戒毒,父親答應了。可父親前腳剛走,他們後腳就都偷著跑了回來,然後吸得比以前更凶……”
回憶到這裏,齊致遠的聲音幾度哽咽,好幾次,他的手按在我的頭頂,半天都挪不開。做了若幹個深呼吸後,他才得以繼續:“後來我成了ARONTONG,有了經紀公司的保護,她才不敢再來找我的麻煩。但我沒想到,哪怕我躲到美國,她還是能找到我……我拿她當我的母親,可她卻拿我當成她的取款機。今天更是變本加厲……”
我深深歎了口氣:“你知道麼,你母親把這件事演繹為,是你父親為了鞏固自己在我外婆麵前的地位,不斷地迫害她,甚至強行將她送進精神病院……”
他麵露淒苦:“唉……不然我怎麼會說她無可救藥了呢……”
我突然想起那次在農場,卓依寧向我解釋齊致遠在那段時間內表現異常時,提到了一句什麼“回避不了的糾纏”,想必就是在那個時候,在他正在和艾萱他們鬥智鬥勇的時候,他母親偏偏不合時宜地找上門來了吧。
而我卻還在那時給他好看。
負罪感洶湧來襲,直迫得人喘不過氣來。
“為什麼這些事你從來都沒有向我提起過呢。”如果他一早就告訴我,我也就不會衝他發脾氣了。也許對於他的冷落我依然會生氣,但起碼我能體諒他,而不至於每次同他鬧矛盾,都要以不可開交收場。雖然他對我一再原容忍一再原諒,但我真的很害怕,也許下一次的不可開交,就會轉變成不可挽回了。不是每一次的事後解釋都能奏效的。
就像齊致遠對待他的母親,他一次次說服自己去原諒她,一次次容忍她,到頭來,還是落到這樣淒慘的境地。
感情的事,真的很奇怪,不知中開始,不知中失去,渾渾噩噩之中,仿佛又從終點回到了起點,隻是下一次的起點,再也不會有當初那一顆單純而勇敢的心了。
他緊緊抿著唇,眉間蹙成幾道深紋,艱難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低聲說:“我不告訴你,是不想讓你知道這麼多不好的事……更不想讓你為我擔心。我寧願你整天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也不要你麵對無力改變的事實,坐困愁城……”
“可我已經長大了,我完全可以幫你分擔啊!就算我幫不到你,可我能做你的聽眾,就像你現在這樣說給我聽,不是也可以減輕你的心理壓力嗎?”我試著講出了我的想法,希望他能把我當成他的知己,而不是孩子。
“長大?”他的手指柔柔地劃過我的麵龐,淒然而笑,“為什麼要長大?事實上,我更希望你不要長大,永遠都不要長大……可是無論我如何努力,都阻止不了你成長的腳步……”
我怔住了。這樣的回答,是我完全沒有預料到的。
“那你現在又跟我說。”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幾個輪回,又被我逼回了眼中。我氣惱地坐直了身子,忸怩著要從他身上下來。
他卻箍緊我,不許我離開。
“再陪我一會兒,就一會兒……”他嘴裏吐著淡淡的酒氣,心卻好像已經沉沉醉去,說話都不那麼利索了。
“嗯。”我輕輕應著,撫著他的頭發。
他抬起頭來對我笑:“真怕你說,你累了,要去睡了。”
“我是打算這麼說的。”我佯裝生氣地推了推他。
他微微一笑,臉緊貼在我的身上,深深歎息:“我承認我沒有把我母親的真實情況告訴你,是因為我存了私心……”他頓了頓,又說,“試問有誰不想自己的母親是完美的呢……就算不那麼完美,也希望她是善良的,溫柔的,最起碼是愛我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