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煊赫大梁城。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合下,白首太玄經。這或許就是江湖遊俠兒的一生,瑰豔壯麗,所作所為處處透露著那放蕩與不羈的風流行色。
這夜以深,唯有天上一輪明月高懸,如瀑般的月光傾瀉在大地上,微微照亮鄉間那條僻靜的小路。那如磨盤大的明月,若是碰上個識趣的妙人,加之肚裏又有幾兩墨水,說不定還能吟出青山明月夢中看的佳句。但不巧的是,現在已是三更時分,加之這裏四無人煙,隻有一人在小道上縱馬疾馳。這人就是田新鎮,綽號黑虎刀的黑山寨田大當家。更不巧的是,田新鎮恰恰不是一個喜歡舞文弄墨的酸腐之人。最最不巧的是,他現在心如火燒,恨不得肋生雙翅,騰雲而去,哪裏還顧得上去欣賞平時就不怎麼在意的景色。這位北方綠林道上響當當的人物,不在他那黑山寨做他的安穩寨主,反而在這荒郊野嶺縱馬疾奔,讓人不由得心生疑竇,他這是要去哪裏,他這是要去幹什麼?要知道這位虎刀田新鎮田大當家在河北三十六寨裏也是立了萬的人,加之平日裏做的都是些不要本錢的勾當,早將腦袋別在了勒褲上。別說如此驚慌的神色,就是著急也是很少在他臉上出現過。可不知為何,今晚他卻出現在了這裏,且如此地不安,或許也隻有田新鎮才能說出他此刻的心情。
“快點,快點……”田新鎮一麵狠狠地鞭笞馬臀,一麵不住地在內心祈禱。那隻平日裏握慣了刀的手現在抽在馬臀上怎能不讓這馬疼痛難忍,幾欲瘋狂,隻得撒蹄狂奔,跑的口吐白沫,哼哧不斷。可不幸的是此時的田新鎮對這個視若罔聞,他唯一所期望的就是快點,快點,再快點。
正當田新鎮著急趕路之時,他突然雙手猛地一撐馬鞍,雙腳踢開馬鐙,一個漂亮的鷂子翻身,身子就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地上。微一抱拳,凝神四望,沉聲喝道:“來人是誰,躲躲藏藏的,要是有膽子,和田某人手底下見個真章,別在暗地裏耍個花樣。”
“喝喝,名鎮河北的黑虎刀果然有著兩下子,連咱家的催命針都被你躲了過去。”隻聽四野裏突然響起了一陣令人不安的笑聲,尖銳刺耳,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來隔絕那如催魂奪魄般的笑聲。
饒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田新鎮也不由得麵色一變,似是想到了什麼,開口之時也不如先前中氣十足了:“你們是陝西七鬼?”
“原來田大當家也聽過我們七兄弟的名字,這真是令我兄弟幾人大感吃驚。正巧我們對田大當家也是仰慕的緊,何不趁著這大好月色取酒而談。來個煮酒論英雄呢。喝喝…”那桀桀地怪聲又再次響起,可奇怪的是不論怎麼凝神傾聽都不能分辨出說話之人的位置,仿若這聲音來自四麵八方,來自那駭人聽聞的幽冥!這話說雖得漂亮,但那口氣卻絕不像是要與田新鎮坐而把酒的樣子。
不過此時的田新鎮倒像是從最初的驚駭當中緩過神來,不複之前的緊張之情,對那怪笑聲也是仿若未聞,“田某人與你們陝西七鬼素無瓜葛,七位在這裏埋伏於我,還說要與我稱兄論弟。田某人素來行的端坐得正,哪能與你們這種不人不鬼的東西為伍。識相的快給田大爺滾開,不然……哼!”雖無言明,但意以明確。
話不投機半句多,聽到田新鎮好不留餘地地拋出這幾句話,陝西七鬼也就不再掩飾,語鋒一變厲聲喝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田大當家既然知道我們為何而來,就乖乖的把東西交出來。要知道這東西可紮手的很,即使田大當家今天打發了我們幾個,世界上可沒有不透風的牆,今天是我們兄弟幾個,過幾天可就不止我們幾個了。東西雖好,但也要有命花,不知我們兄弟的話可對。田新鎮你大半輩子混跡於綠林之中,所劫之人不計其數,我們七個偏偏要捋一捋虎須,幹一把大買賣。”話語之中威脅之意甚濃,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之意。
“哦,如你們所說,這東西人人覬覦,我田某人守它不住,難道你們幾個就可以了?我早就聽說陝西七鬼如何鬼蜮奸詐,來無影去無蹤,碰上你們的人全都被閻羅勾去了魂。別人畏你們如鬼,而我早就想見識一下你們的手段。有膽子的話露個相,田某人立時便送你們七鬼往地獄走上一遭。”說罷,暗暗地捏緊了拳頭,渾身的衣衫因為那鼓蕩的真氣不住的飄蕩起來,看來那黑虎刀之名實是不虛。不過他放在馬鞍上的賴以成名的寶刀早已被那受驚而去的坐騎不知帶出去多遠,此時他赤手空拳,外加敵暗我明,局勢實是不利至了極點。故而才企望以言語相激,逼迫的那七鬼現身,這樣或許才有一戰之力。
但那七鬼卻不中計,那如鬼魅般的聲音依舊從四麵八方傳來,令人分不清方向,“看樣子我們不亮個幾手,你是不知道哥幾個的手段,喝喝……”說罷那令人心悸的笑聲不斷地從四麵八方響起,如同那黑幕的夜梟,又猶如那令人雞皮疙瘩驟起,又如同那幽冥之中的厲鬼,擾人魂魄。
“怪不得別人都說陝西七鼠,藏頭露尾,膽小怕事,從不敢以真麵目示人,是武林當中出了名的敗類,今日一見果不其然。我田新鎮就算再不濟,也不至於怯了你們這幾個鼠輩。來來來……讓我來瞧瞧你們的手段。”話語間,突然身形暴起,縱起輕功,如同一隻兀鷲般向前飛掠而出,看樣子這黑虎刀不止手上功夫不錯,腳下功夫也很是可觀。伴著一聲可裂金碎石的長嘯,幾個起落之間,便以躍出了七八丈之遠。
“想走,可沒那麼容易。”隻見四周的灌木裏突的躍出幾條如泥鰍般的黑影,揮手間,隻聽響起幾聲破空之音,看來又是發了那催命針。這針去勢甚急,外加現在更是是晚上,本就細如牛毛的針管愈發地令人防不勝防。眼看就要擊中田新鎮的後背,隻見他竟在半空中一擰身,堪堪避過那如影而至的催命針,運起真氣,竟後發先至,一揮肘和身後的黑影對了一掌。兩人在空中一觸即分,各自後退三步,竟鬥了個旗鼓相當。還不待田新鎮緩口氣,從旁的黑影便欺身而上。那人兵器也是奇特,是一對短抓,映著月光微微的泛著藍黑之色,看樣子上麵塗有劇毒。赤手空拳的田新鎮哪敢被他近身,腳步紛踏間,向後連退三步,以一套回風拂柳的身法避過來人之勢,怒喝道:“果是小人,以多欺少,兵器上竟還塗毒……”不等他說完,四下又竄出一人,使著一柄丁字拐連連向田新鎮攻來,嘴裏還不住的冷笑:“田當家這話就錯了,我們七人本就被人稱做七鬼,哪裏能和田當家這種正人君子相提並論。況且田當家武功深厚,不使點小手段怎能將田當家手到擒來。”田新鎮連戰數人,一口真氣提在胸間,縱使氣的肚皮脹破,也不敢和他爭論,隻能邊戰邊退,伺機而動。旁人知他不能答話,言語間更是不幹不淨,“姓田的,你自命英雄,怎的不敢和我四哥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我看你才是膽小怕事,縮頭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