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9章 廷議(2 / 2)

“但是,功是功過試過,功過不能混淆!蘇任有功不假,陛下簡拔其於荒野之中,從一微末商賈,成為如今我大漢朝手握重兵大將,更以萬戶侯待之,不可謂陛下賞賜不厚,不可謂陛下對其不禮遇,然蘇任不思報效朝廷報效陛下,犯以官職不合心意而撕毀聖旨,更有甚者竟然毆打傳旨內侍,足見其對陛下多有不滿。”

稍微停頓一下。王溫舒掃視一圈,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衝著竇嬰淡淡一笑:“另,蘇任抗旨以不是一次,遠的不說,兩年前蘇任奉旨回京卻不回長安,而躲在家中,陛下念其穩定西域之功不曾追究,隻派內侍將其捆到宮內薄使懲戒,然陛下又委以重任,誰成想現如今其手握重兵繼行不法事,言者心痛,聽著更心痛吧?”

沒人回答王溫舒,雖然王溫舒為此次廷議做了論調,但是意思也非常明顯,那就是蘇任要謀反,而且有謀反的本錢。在場這麼多人,很多人都多多少少和蘇任有過接觸,說蘇任持才傲物他們信,說蘇任飛揚跋扈他們也覺得可以,但是說蘇任謀反似乎略微有些牽強。

見沒人說話,王溫舒又咳嗽一聲:“咳!驃騎將軍一項氣敖,卻也才學俱佳,然朝中諸公有不少和驃騎將軍更是多年好友,或多或少都和驃騎將軍有過交割,更有人得過驃騎將軍幫助,還有人是驃騎將軍學生,這些人要維護蘇驃騎無可厚非,可諸公不要忘了,爾等乃是漢臣,豈能不替陛下分憂,不為我大漢張目?”

“有人會恨我,甚至因此番言語向殺我者恐怕也不是少數,但作為漢臣自當行臣子之事,我為禦史中丞有監察百官,風聞奏事的權利,隻要不死,該說的話要說,該做的事也得做!我王溫舒一腔熱血隻為陛下,為大漢而流,並不覺得可惜。”

“今日議罪,禦史中丞王溫舒奏對陛下,驃騎將軍蘇任目無君上,撕毀聖旨毆打傳旨內侍,有理有據,按大漢律當腰斬於市,並夷滅三族!”最後一句話,王溫舒說的斬金截鐵,不等旁人反駁,轉身向龍椅行了個大禮,依舊昂首挺胸傳過百官群,走回自己的位置。

王溫舒的話不長,語言也不是多華麗,卻每一字每一句都直接戳進蘇任的死穴,讓人聽上去毫無反駁之力,更沒有反駁的理由。

屏風後麵一連傳出三聲清脆的銅鍾聲,整個大殿中嗡嗡聲好久都在回檔。以往的廷議從來沒有聽見三聲銅鍾,沒人能猜測出這是皇帝因為高興而敲,還是因為生氣而敲

鍾聲響過,竇嬰終於睜開眼睛,搖搖晃晃的慢慢起身。誰都知道若說朝堂上誰認為蘇任是大漢棟梁,非竇嬰莫屬。先不論當初蘇任提醒竇嬰躲過武安侯田蚡的凶狠攻擊,就這幾年兩人一個在外一個在內,相得益彰將大漢治理的蒸蒸日上,就能看出兩人默契的配合與往年之交的情義。

竇嬰從懷中掏出一封奏疏,來到大殿正中央,沒有看任何人,恭恭敬敬的衝著龍椅行了大禮,雙手將奏疏舉過頭頂:“臣啟陛下,禦史中丞所言臣無力反駁,然臣乃驃騎將軍古舊,更有救命之恩,加之臣為相數載毫無建樹,今又年老體衰,特向陛下請辭相位,還請陛下恩準!”

一個頭重重的磕下去,久久沒有起身。竇嬰的話剛說完,灌夫也走了出來,和竇嬰一樣雙手舉著辭官的奏疏,跪在竇嬰身後。兩人的話幾乎一模一樣,不過這也是事實。等兩人說完,所有人都看向張湯,若要說竇嬰和灌夫是蘇任的古舊,那張湯絕對就是蘇任的學生。剛才王溫舒說的很清楚,朝中某些人包括古舊和學生。

然而讓所有人失望了,張湯沒有動作,依舊站在隊伍裏,冷冷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既沒有出去阻攔的意思,也沒有跟著一起辭官的打算。不過有人注意到張湯剛才看了王溫舒三眼,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作為廷尉張湯已經奠定了自己心狠手辣的名聲,看了王溫舒三眼,即便王溫舒這次真的能搬到蘇任,恐怕也沒幾天好日子過了。

沒有銅鍾聲,也沒人出來說話。竇嬰和灌夫舉了半天之後將奏疏放在皇位前的第一個台階上,兩人相互攙扶著站起身,目視前方誰也沒看,一步三晃跌跌撞撞的走出大殿。眾人一直目送著兩人離開,那對背影在夕陽下被拉的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