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染極是擔心他大哥風宛亙的安危,問道:“我今天沒上朝,你既然接了戰報,又瞞著我,到底做了什麼安排?”在風染極其孤獨黑暗的幼年皇宮生活裏,風宛亙曾給過他微弱的溫暖和希望。那時的風宛亙剛開蒙學了孝悌,知道要愛護弟妹,夫子又叫他要學以致用,他就帶了糕點挨個去看望關心自己的弟弟妹妹們,風宛亙沒有漏掉被扔在一邊等死的風染,一臉溫和真誠地跟風染說:“弟弟,大哥愛你,你會好起來的。”在風染的記憶裏,那是他失去了父皇的寵愛,被個宮婢帶養後,風宛亙成了唯一一次,唯一一人,來他的宮殿看望他的皇族之人。可以猜測,這一句話,風宛亙跟每個弟弟妹妹都說過,獨獨印刻在了風染心頭。
“弟弟,大哥愛你。”稚嫩的聲音,穿過三十多年的時光,兀自在風染耳畔回響,那是風染珍藏在記憶裏的寶藏和柔軟。
賀月道:“朝上大臣們議了,認為亂民尚未使用武力……”
“沒用武力?!他們怎麼衝進去占領郡守府的?”賀月剛說了一句,風染就給吼了回去!
賀月續道:“……大人們覺得,玄武郡的百姓圍困郡守府……”
風染用極重的語氣又打斷賀月的話,說道:“他們不是圍困!亂民已經衝進去,占領了郡守府!”
“……但是他們的用意似乎隻是想把事情鬧大,引起朝堂的關注,以解救玄武郡的問題。大人們建議不必派兵清剿,當安撫為主……”
風染再一次憤憤打斷道:“都衝進郡守府了,還不叫暴亂?!幹什麼不出兵?安撫為主?安撫得下來嗎?等你派的人把亂民安撫下來,我大哥……”的屍體都冷了!可是,後半句,風染說不出來。郡守府被占領,郡守等官吏被亂民劫持,這個時候,當然應該以解救官吏為緊要,哪有這時候來對亂民懷柔的?!官府態度弱一分,亂民就會囂張十分!
賀月又續道:“……我已經派了內侍,前往新榮城宣旨,撫慰百姓,同時派了吏部,刑部,暗部,工部,戶部五部官吏,徹查玄武郡曆年陳弊舊案,給玄武郡百姓一個交待,若有必要,把罪大惡極,為首之人,拘押回成化城問罪。”
被打斷三次,賀月終於把話說完了。風染卻一臉懵懂地盯著賀月,仿佛沒有回過神來,半天才道:“把誰押回來?問罪?問什麼罪?”忽然之間火冒三丈,怒道:“我大哥是被亂民劫持,生死不明,你不說趕緊派兵解救,還惦記著拿他問罪?!你到底幫誰?!”
賀月趕緊去拉風染,柔聲道:“風染,你冷靜下。戰報上並沒有說死人,你大哥應該沒事,不要太擔心了。”賀月的寬慰似乎起到了作用,風染便如鬥敗的公雞似的,垂頭喪氣地坐回禦椅上,吐了口氣,說道:“既是暴亂,便該趕緊派兵清剿,解救被劫官吏,不能手軟!”
“然後呢?”
“有官兵駐紮,誰敢再發動暴亂?再亂再剿!”
賀月道:“你就不想想這次民變的原因?你沒看見戰報中間那一段……”
賀月還沒說完,又被風染截口打斷道:“那一段全是廢話!”
賀月還在繼續說道:“……充分說明,玄武郡的問題多,問題大,由來已久,此次民變不過是一次爆發,玄武郡的問題是時候該清算解決了!”
賀月說完,跟風染兩個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讓。
在賀月和大臣們看來戰報上極重要的一段話,在風染眼裏是廢話。顯然,這一次,風染看待郡守府被圍被占一事的角度和立場,跟賀月和大臣們是不一樣的。
風染心憂兄長安危,並對暴亂之由視而不見,主張簡單地按暴亂來處理,剿滅之。
賀月和大臣們多考慮國靖民安,民變由來有因,主張徹查玄武郡的陳弊舊案,嚴懲惡吏,借機徹底解決玄武郡存在的問題,還玄武郡百姓一個朗朗乾坤,對亂民,安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