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注意到兒子一身紈絝子弟的浮華打扮,賀月心頭不喜,問:“你這身衣服,不是府裏衣坊製做的?”
風賀響響非常敏銳地感覺到父皇的一絲不愉,恭聲道:“不是,是請皮總管在外頭聚華軒買的成衣。”
“什麼軒?”
風賀響響趕緊解說道:“聚華軒,是都城裏最有名的成衣鋪。”
賀月拿手指,在風賀響響身上指指點點,挑起那些精貴飾品問:“這個,這個,這個……都是府外頭買的?”
“是。”
“那你知道,你父親穿的是哪裏縫製的衣服?”
“是府裏衣坊所製。”
賀月又問:“那你覺得你父親為什麼不穿那什麼軒的衣服?基本不戴飾品。他買不起,穿不起,戴不起麼?”
整個都統帥府的開支用度,都是風染的官俸在支撐。不過賀月早年給風染留了兩塊城郊田地的家私,這兩塊賀月私征的田地麵積頗大,又是良田,產的糧食賣了,收入頗豐,也全都貼補了府裏開支。風染又不是守財奴性子,叫紀紫煙量入為出便是,不超支,也不想著節餘,因此府裏上上下下都過得頗為滋潤。但要說有多奢華,卻也談不上,畢竟風染的官俸和田地的收入在那裏明擺著。
風染掌管著軍隊兵營,隨便花個心思就能貪成千上萬的銀子,但是風染從來不在這方麵打主意,覺得軍晌都是兵卒們的血汗賣命錢,貪了虧心。前次風染被參貪汙軍晌,那是為了私養鄭家軍,並且具體的貪汙過程也沒經風染的手,都是鄭家人做的手腳,風染就隻擔了個名。
紀紫煙著實持家有方,把府裏該有的奢侈門麵都裝點了,府裏人該有的體麵都照顧周全了,沒跟風染哭過窮,也沒叫風染為難過。因此,風染也從不為了家用跟賀月伸手要錢,賀月也完全沒想過要從內務廷支錢給都統帥府,以承擔支付自己在都統帥府裏的各項開支雜用。有紀紫煙主持家務,讓風染和賀月這兩個不知日常度日的男人覺得非常省心。
都統帥府的前身是太子府,賀月登位之前,在太子府住了五年,知道府裏有個製衣坊,風染的衣服,賀月除了九龍袞服之外的常服,基本都是穿的府裏製衣坊縫製的。這府裏製衣坊所用的布料都非常華貴,多為賀月賞下來的貢品,隻是按風染的喜好,衣服的式樣都製作得精致素淨簡捷。哪像風賀響響身上穿的,全身花紋繁複,花裏胡哨,衣料倒還不如府裏製衣坊的用得好,怎麼看,都像個沒有底蘊的花孔雀。
賀月知道,風染覺得,一件衣服,衣料是衣服的底蘊,足以體現出穿著者的底蘊和身份來,因此,風染的衣服,用料都極華貴。同時,風染又覺得,簡捷的式樣,素淨的花紋,更能襯托出穿著者的氣質來。畢竟是人穿衣服,不是衣服穿人,花裏胡哨的式樣,繁複精致的花紋,反而會喧賓奪主。
賀月當年也是個崇尚奢侈浮華之人,從頭到腳,無不精心修飾打扮,跟其他皇子宗室爭奇鬥豔。但是在鼎山之巔看見風染後,賀月隻覺得眼前一亮,風染能吸引他的地方太多了,其中那素淨而華貴的衣衫,更襯出了風染桀驁而又清貴的氣質,衣素人傲,兩相得宜,奪人眼球,攝人心魂。相比之下,賀月深深覺得自己便是個俗頭俗腦的紈絝子弟。風染風姿恍若鳳凰,而自己是隻花孔雀。因此,從鼎山下來,賀月便一改浮誇之風。
如今,賀月看著風賀響響,便覺得仿佛看見了當年的自己一樣。
風賀響響小心翼翼地回道:“還請父皇指點。”
賀月看著風賀響響,忽然覺得累,又不想說什麼了,隻道:“你多學學你父親是怎麼穿衣服的……還有,把你身上掛的那些個小玩藝兒都摘下來扔了!你要是這個樣子上戰場,還想不想活下來?你父親身上從來不戴佩飾,清清爽爽的,你看你掛這些玩藝兒,也不嫌重,不嫌累,不嫌硌人?”
風賀響響趕緊把身上能扯下來的飾品都扯下來,收進衣袋裏,嘴裏應道:“父皇教訓得是。”
看著略略變得清爽一些了的風賀響響,賀月道:“咱府裏,不是供不起你這些用度,但是,一個人值不值得別人敬重,最根本的是看這個人的品性和本事……你在府裏都出不去,這紈絝習氣,跟誰學的?還有,誰告訴你那什麼軒是都城最有名的成衣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