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月沒暈多會兒就蘇醒了過來,見大臣後宮太醫們對自己的小病如臨大敵般的戰戰兢兢,賀月便沒好多說什麼,借著一場風寒,化解了母後跟自己的罅嫌,母子重又親密起來,倒讓賀月覺得自己病得賺了。
賀月被太後強行拘禁在思寧殿裏養了幾天病,略略恢複之後,便恢複了上朝。
十年之前,賀月廢除貴庶之法中的吏治法,頒布新的吏治法,規定對官吏政績每兩年一小稽考,每五年一中稽考,每十年一大稽考。今年正是自己頒布新吏治之法的首次政績大稽考之年,自下而上需要稽考的官吏不下幾百萬人,需要並且夠品階到成化城吏部進行稽考的官吏也不下數萬人,第一次對官吏政績進行大稽考,為免各級官吏對稽考有所怠慢,為免便稽考製度流於表麵和形式,賀月對官吏稽考雖不親力親為,卻事事上心,務求要對自己掌政以來的吏治有個清楚徹底的了解和掌握。對哪些官吏可以委以重任,哪些官吏才幹不足,哪些官吏心黑手狠,哪些官吏心懷百姓,哪些官吏需要治罪,哪些官吏需要加以培養……賀月希望能做到心頭有數,以便對將來一統鳳夢之後,對將來任命的官吏人選有個初步了解。
為了這大稽考之事,皇帝格外上心,常常親調官吏卷宗視察,那底下的吏部等官吏便都對大稽考之事戰戰兢兢,不敢輕忽怠慢,更不敢玩忽職守,流於形式。因皇帝的態度,使得這次官吏政績大稽考成了鳳國曆史上第一次實打實的政績稽考。
賀月恢複了上朝後,便不顧太後阻撓,執意要搬回都統帥府裏歇息。
對於皇兒執著地要搬回都統帥府歇息,太後萬分不解,問:“那個人在外麵打仗,府裏又沒有別的姬妾服侍,你搬回去幹什麼?不如就歇在宮裏。”
賀月沉默了一會,才道:“都統帥府,才是兒臣的家。”
“胡說。你是皇帝,皇宮才你的家!”
賀月又是一陣沉默之後,才說道:“皇宮是兒臣處理政務,商議國事的地方。兒臣覺得,都統帥府才是兒臣的家——那裏有兒臣喜歡的人。那人是不在府裏,可那是那人的家,便也是兒臣的家。”
太後忍不住訓斥:“笑話!自打你父皇入主皇宮,這皇宮便是哀家的家,哀家何曾想過要在宮外頭安個家?”不好好呆在皇宮裏,老想在宮外安家,這就是典型的不安於室!皇帝居然也不安於室!
賀月不好同自己母後爭辯,隻道:“母後從未想過在宮外安家,隻因母後心頭是喜歡父皇的,父皇所在的皇宮,自然便是母後心之所歸的家園……兒臣喜歡的人,在宮外。他便不在家裏,兒臣也喜歡在他家裏等他回來。”
太後不好強行阻攔賀月離宮,眼睜睜看著自己兒子行了禮,走出了思寧殿,看著賀月在自己的眼前公然離開皇宮,返回都統帥府。
自從她的兒子喜歡上一個男人,不斷地為這個男人跟群臣鬥智鬥勇,以至於為這個男人疏遠妃嬪皇後,守節守身,太後就慢慢上了心,大約知道了主寵之間是如何行事的。太後無意中,因風染跟毛皇後吵架,一時說漏了嘴,才意外地知道她的兒子,竟然是下麵那個!好好的九五之尊,無上尊榮不做,竟然喜歡做下麵那個!她養的是兒子,不是女兒,為什麼成了被進入的那個?好好的皇宮不當成家,非要像女人一樣,住在自己男人家裏,覺得自己男人的家才是自己的家!太後苦在心裏,什麼話都不能說。
太後在思寧殿裏呆立了許多,直到馮紫嫣進來扶她,太後才回過神來,輕輕說道:“你去通知關家那邊,盡量多聯絡些進京稽考的官吏,準備行事。陛下暈厥,那人聽了,必要放下軍務,趕回來探望。叫可靠的人給北方陳丹丘大人傳個懿旨,隻要那人動身回京,就叫他在軍中宣讀懿旨,接掌兵權。”
馮紫嫣見左右無人,跪下勸諫道:“娘娘,此事還要三思!風將軍統率三軍,正與霧黑蠻子打仗,陣前換帥,兵家大忌。”再說,後宮不得幹政,便是以太後之尊,一樣不得幹政。而太後竟千裏傳懿旨,叫陳丹丘伺機奪取風染的兵權,朝堂上又聯絡關家和進京稽考官吏準備逼迫風染交權,這種行動,就是逼宮!雖以母子至親,亦是逼宮!
皇家親情,最是淡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