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修年問:“你真要常常回去幫他批閱文牒案牘?”
“不是。”風染道:“那些本來就是該我批閱的。”
“小染,你要搞清楚,你現在是散騎衛!跑去批閱都統帥府的機密文牒,被人發現,你是死罪,還要連誅的!”
風染不由替賀月分辯道:“他說,他會護我周全的。”
都已經被貶了官,還要冒著掉腦袋的危險跑回去給賀月批閱文牒案牘,這已經讓鄭修年生氣了,再聽風染說賀月會護他周全,鄭修年隻覺得心頭的怒火一下就竄了出來:“你聽他放屁!他要能護你周全,就不會貶你官了!他會貶你官,隻能說明兩點,要麼不信任你了,要麼根本護不了你,還說什麼周全?不管哪點,都不值得你再替他賣命!小染,你醒醒!”
“那九條罪,他沒有冤我。”
“那又如何?!這一次,他拿官職官階給你抵罪,九罪貶九級。下一次,等你私批公文被發現,他還拿什麼給你抵罪?你是不是非要等他把你推出去砍了,你才死心?”
屋子裏頓時陷入沉寂,過了良久,風染才道:“修年哥,你再信他一次,好不?”
鄭修年隻覺得滿心的疲累,風染便像是他的孩子,他永遠操不完的心,可他的孩子自己還一點不覺得,也一點不領情。鄭修年舒了口氣,歎道:“我信不信有什麼打緊?以前,他害你害得那般慘,你說不提,咱就不提。難道你還要第二次落到那般慘的境地,非要鬧到生無可戀,死有餘辜,你才甘心?”
風染也想了想,道:“修年哥,你不相信他,那你相信我。這一次,他不會再害我。”賀月是個一向把私情和國事分開的人,風染想,就算賀月不信任他,不再重用他,那也是國事。可是私底下,賀月是喜歡他的,而且是用一種平等的姿態喜歡他。雖說帝王無情,君恩難久,可是不知為什麼,風染就是覺得賀月會一直一直珍惜他的,就是有這種感覺。
風染又道:“再有,私批公文這事要是被揭發出來,就不光是我一個人有罪,大家都不好看。首先一個,我是怎麼偷入都統帥府的?守府的護衛一個都逃不掉。其次,那官印,我是怎麼拿到的?皇宮的掌印內侍和守宮護衛也全都逃不掉。第三,我貶了官,是他接掌都統帥府,代行職權,我的偽批公文,沒有他的認可默許,是怎麼發出去辦理的?”風染輕輕一笑:“論罪,他一樣逃不掉。有哪個不開眼的大臣敢把這事揭穿了,跟陛下對著幹?讓陛下下不了台?”
鄭修年也覺得風染說得有理,隻道:“鄭家若還在成化城,絕對敢把這事揭開來逼宮。別以為鄭家不在了,就沒人敢揭開此事逼宮。那幾個異姓王,可都還盯著呢,不會是省油的燈。”放縱默許被貶官吏私批公文,這罪名可比那非禮大臣嚴重得多,要是被異姓王揭開了鬧起來逼宮,勝負之數,還真不好說。鄭修年放軟了聲音說道:“小染,消停點,別老是跟那人鬧完一出又一出。”
風染應道:“嗯。”知道鄭修年放軟了語氣,想是允了他去私批公文,隻是嘴上不肯鬆口。隔了一會,風染道:“修年哥,……我還給你討了個官。”鄭修年不等風染把受封兵馬提督,隨犒軍隊伍前去萬青山指揮招降匪嘉兵卒一戰的話說完,就一迭聲道:“快打住!打住!小染,你要給他效力賣命,是你的事。誰說我要做他家的官了?”鄭修年再加上一句:“我既然應承做了死衛,便該不官不商。”
“修年哥,你如今有了家室,自然是該縱馬沙場,建功立業,才好封妻蔭子。難道你要叫嫂子跟著你白丁一輩子?”
風染自己跑回去私批公文,就已經叫鄭修年夠鬧心不痛快了,還要把他拖下水,給他討個指揮招降之戰的差事,鄭修年心頭又冒起一陣怒火,一側頭,斷然拒絕道:“不去,不給他賣命,白丁就白丁!”
屋子裏又一次陷入沉寂,過了一會,風染道:“修年哥,記得在我還小的時候,你教我,說我們學了兵法,就要馳騁沙場,這輩子,你最大的心願,就是痛痛快快打仗,多打勝仗,成為一代名將。慰你父親在天之靈,讓你母親揚眉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