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終歸於疏離陌生
作者:天際驅馳
浴池的水有專人照看,池水是流動的,從一端加入熱水,又從另一邊放走髒水,風染雖然已經泡了兩個時辰,但水溫並沒有下降,那汪被他的血染紅的池水,經過兩個時辰的流淌,又變得清澈透亮。
他赤條條的身體又被這個人一眼看盡,血一下子從腳底湧上腦門,然後又流回腳下,風染蒼白著臉扯過洗浴用的巾子擋在身前,幾步退到浴池的另一邊,遮掩著想爬出浴池。不曾想,混沌中他已經不知不覺泡了兩個時辰,泡在水裏不覺得,一浮出水麵,頓覺身體沉重無比,一個沒有踩穩,“當”地一下,又跌回了池子。
賀月剛脫了衣服進到池子裏,幾步搶上去,把風染從水裏扶了起來。風染剛穩住身形,便伸手一推,賀月不但沒有鬆手,反倒手臂一長,把風染抱進自己懷裏。看見風染微紅的眼圈,是無法掩飾的狼狽與脆弱,也看見風染身上破了皮的傷口被池水泡得皮肉外翻,一片慘白,賀月眼底一片痛惜。
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跟別人的身體緊貼在一起,雖是中間要緊部位隔了一張長巾,但光滑的圓臀上被一隻手用力緊壓著,那種熟悉的,讓風染惡心反胃的感覺還是一下就吞沒了風染的理智,一邊幹嘔著,一邊揮手再推,一邊冷叱道:“放開!”
這一推,風染手中帶著二分的內力,頓時把賀月推得跌倒在池水中,風染腳下使勁,縱身一躍,直接跳出浴池,閃身到衣架之後,迅速拿巾子抹幹了身上的水滴,穿上衣服。
等賀月從池水裏站起來,看不見風染,叫:“風染?”
“在。”風染在衣架後一邊穿衣服一邊回答,聲音冰涼冷硬。
“還在生氣?”
“不敢。”風染硬梆梆的聲音,甚至不帶恭謹,說的是“不敢”,而不是“沒有”。風染絲毫沒有掩飾自己心情的意思。他生氣,不是為了賀月,他傷心,也不是為了賀月。他更羞慚不恥的,是自己竟然會對玩弄自己的人,生出情愫來!他無法麵對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
風染向來隱忍,平日裏都表現得冷冷淡淡的,還從來沒有表現出過生氣。瞧那微紅的眼圈,分明還哭過,自己是真的叫風染生氣傷心了。那一場怒火,發得沒有由來,賀月自己也有些歉然,知道自己昨晚做得太過了一些,可是他是皇帝啊,他做什麼,別人不是都該受著嗎?賀月盤算著,以後對風染再好一些,絕對不再拿風染撒氣煞火了。
風染穿好中衣,說道:“風染先行告退。”
賀月隻喊了一句:“不許走!”風染已然揚長而去,竟然把賀月一個人丟下了。
賀月的心情忽然間失落之極,他為風染做了那麼多的事,他覺得風染就算不對他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可至少也該體諒體諒他的心情和感受,風染隻想著自己的委屈,就沒想到過他的怒火,他若不是氣得狠了,又怎麼會對風染下那樣的狠手?但是,經過昨夜,顯然他與風染的關係又一次倒退著一泄千裏,在他的手攬住他身子的時候,風染不但用巾子隔在兩人之間,竟然還幹嘔了起來!難道他們的關係,經過兩年半的糾纏和兜轉,又回到了最初?至少,風染的身體,陌生疏離了自己。
或者,他們的關係從一開始就沒有正常過,有太多的欲望和算計,還有各自的籌謀和猜測,彼此相互試探提防,從未敞開過心扉。他是通過不正常的手段逼迫於他,他是通過不正常的途徑被迫依附於他。他們之間或許有那麼一點曖昧不清的情愫,但那不正常的關係就象是苦寒之地的風刀霜劍,微弱的一點溫情,在刀劍之下,一擊即碎。
賀月為了給風染打通經脈,累得筋疲力竭,雖然經過了三個時辰的休息,仍是頭暈乏力,四肢懶動,身體沉重,風染不在跟前,賀月就叫了太醫來服侍,草草享受了一番推宮過血之後,覺得精神恢複了幾分,就趕緊從池子裏擦身起來。虛弱之後,泡得久了,會越泡越疲軟。
從浴池起來時,忽然看見地上有一滴被踩亂了卻尚未凝幹的血:“誰的?”不用問也知道是誰的,血滴不可能過了兩個時辰還未凝幹,因此也不會是風染來時滴下的血。賀月立即轉身去查看衣架之後,因風染曾在衣架後更衣。果然有兩滴血暈染在幾滴水漬中。是浴池那一跤,跌到哪裏了麼?賀月穿好衣服,就叫莊總管帶路,直赴容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