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碧草山莊郊外有個亂葬崗,凡是無人認領的屍首,就會被拖來這裏埋掉。有時候為了省事,或者某些別的原因,就隨便將屍體扔在地上。本來有些就是冤死者,又曝屍荒野,積怨不散,導致亂葬崗上怨氣衝天,到了晚上沒人敢去。好在碧草山莊請了道士來做了幾場法事,用一塊石碑將亂葬崗入口震住,讓那些陰氣無法外泄,才不至於影響到城中。
如果真是怨氣衝天的話,那應該……
紫鳶正在冥想,聽到有人敲了兩下門。門本來就沒關,所以也隻是示意性地敲了敲,就見莫思幽端著一隻盤子走進來,盤子裏裝著兩個肉包子。
“你師公聽說你沒吃飯,讓廚房給你準備的。”莫思幽將餐盤放在桌上,語氣清潤疏離,仍舊麵無表情。
“師傅!”紫鳶撐著身子站起來,可是發麻的雙腿在她邁開的一瞬間,襲來一陣無力感。眼看著她就要往前栽下去,莫思幽身子一晃,到她跟前,一把摟住她的腰。紫鳶的手腕輕輕一轉,往莫思幽腰上送了幾分力。莫思幽隻覺自己用力過猛,竟一下子將紫鳶撲倒在了床上。
若是平日,莫思幽相信自己絕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可是此時他的腦子裏卻不受控製,空白一片,隻有被他壓在身下一動不動的紫鳶那一張泛著淡淡紅暈的無暇小臉。
紫鳶那雙像黑珍珠一樣光彩奪目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裏麵好像氤氳著一條潺潺流動的暖溪,溫潤著他冰冷的目光。
莫思幽看著那張近在尺咫的臉,那股熟悉的感覺讓他心口輕輕一顫,仿若抖落了幾層積灰,裏麵藏著的秘密便坦露出來。他覺得腦袋裏有什麼東西掙紮著要湧出來,好像要把他的頭撐破。他隻好止住思緒,麵無表情地站起身,轉過去將桌上的盤子遞給紫鳶,淡淡地說:“下次小心點。”
紫鳶點了點頭,在他轉身出去的時候,對著他的背影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不過下一刻,她的眼眸中又籠著一抹寂寥。
“你的心底終究是有我的,不管已經過了多少年,不管再輪回多少世,你都逃不過自己那顆心。”
她對自己喃喃地說著,好像隻有這樣,在他那冰冷的麵容前,她才有堅持下去的力量。在她漸漸迷離的眼眸中,仍流轉著那一年的落花似雪,他的背影,在漫天雪白中越走越遠。
那時他是君,肩負著整個魔界的存亡,如今……他的眼中可否隻有一個她?
一滴淚,悄然劃過紫鳶的眼角。
仿佛就是這麼一晃神,屋外已經月上中天。
紫鳶將馬霜霜給的那張符揣在懷裏,在院子裏溜達,往大門走去,迎麵碰到了伯夷。
“小紫鳶,這是要去哪兒啊?”伯夷老遠就看見紫鳶,很熱情的跟她揮手打起招呼來。
“唔,閑得無聊,出去轉轉。”紫鳶帶著笑掩飾說。
伯夷撓了撓頭,有些靦腆地笑了笑,說:“你來碧草山莊也沒多久,是該多出去逛逛。需要我陪你嗎?”
“不不不,不用了。伯夷師叔你好好巡邏吧,不然又該被我師傅懲罰了。”紫鳶聳了聳肩。
“嗬嗬,四師兄哪有這麼可怕?”伯夷嘴上雖然這麼說著,但想到莫思幽那冰冷的麵容,還是覺得紫鳶說得有點道理。他又撓了撓頭,說:“不過你說得也是,近來到處都不太平,莊內也得加強安保。而且今日一早,師傅就出門去了,好像要到鄰鎮辦點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二師兄讓我們不能有片刻放鬆呢!”
紫鳶看著伯夷方才還笑嗬嗬的臉上閃過了嚴肅的神色,不由揣測師公出門到底是做什麼。但很快她就意識到不對勁。今天莫思幽送吃的到她房間,明明說的是師公的意思,如果師公一大早就出門了,又怎麼會……
紫鳶驀地想到原委,竟是愣了半晌。
“紫鳶?”
“啊?呃,我要出去了,伯夷師叔,你繼續巡邏吧!”紫鳶急急忙忙地跑出了山莊,留下伯夷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此刻華燈初升,街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好不熱鬧,白日裏未營業的花街柳巷,也是不可謂不繁華。可是紫鳶卻無心欣賞這些花紅酒綠,直奔城門。出了城,又費了一番力上山。直到山口的時候,紫鳶才停下來,望了一下前麵那片山穀。
山口的地方,佇立著一塊染血的石碑。
亂葬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