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北闕門外,葉未央春風得意,找到周鼎,狂吹一通。周鼎既驚又喜,非要樂未央擺酒慶賀。葉未央一拍行囊,這才發現錢都花杆兒了。這也難不倒惡少年。兩個活寶立刻來到賭場,周鼎借給葉未央一點兒本錢。一個上午,就贏了個盆滿缽滿。兩人喜洋洋出來,找到一家最好的酒肆。不料跑堂的勢利眼,說這酒肆隻進富貴人物。這也難不倒惡少年。葉未央命周鼎把弟兄們都叫來。二百來號人,都不進去,分批輪流地堵在門口,在那裏“保護酒肆”。整整一中午,來的食客全被擋在外麵。酒肆撐不住了,隻好向這幫壞蛋賠罪,請他們進去吃飯。惡少年們胡吃海塞一頓。轉眼已到正午,葉未央站起身形,說:“廷尉府去也!”周鼎羨慕不已,在一旁忙著給打溜須。葉未央說決定有福同享,就說:“你跟我一起去!”周鼎一聽,猶豫不決。葉未央強拉著周鼎趕到廷尉府。
暴勝之正在做一件不該做的事。按理說,暴勝之是大漢廷尉,用現在的話來說,他是個法律工作者,應該知法、守法。但是,暴勝之居然有一個癖好。這癖好與他法律工作者的身份不相符合……您別想歪了。我沒說暴勝之玩弄女下屬。那朝代沒有女下屬。我也沒說暴勝之正在受賄。事實上,暴勝之是個古板的廉吏,上麵說的壞事,他深惡而痛絕之。
暴勝之正在做的那件不該做的事,是……瘋狂造假。此公雖是刀筆吏出身,卻學貫儒法。也就是說,法家的理論,他門兒清。儒家的經典,他也不在話下。學問太高了,他就躍躍欲試,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這位老兄下班以後,躲在屋裏寫書。他自己寫的書,卻要冠上古人的大名。到目前為止,他替韓非子造了三卷,替老子造了五卷,替莊子造了二十卷。挾書律廢除後,法家之外的諸子書開禁了。暴勝之有了新靈感。他現在正在寫孔子的偽書。
在漢朝,像暴勝之這樣喜歡造假書的人不在少數。很多人做假書,是為了用它做敲門磚,換朝廷的俸米。秦始皇耍二虎,一把火,把好書都燒了。到後來,漢武帝傳諭,命天下平民獻書。聰明過頭的家夥們,於是乎造假書魚目混珠,騙朝廷。很多造假的家夥,本身很有才華,假書寫得幾可亂真。但現在還是惠帝年間,漢廷對經書還不感冒。暴勝之不可能用假書換官職。更何況,他本已身據要津,位高權重。造假就更沒必要了。
暴勝之造假書,純粹出於興趣,說白了,就是吃飽了撐的,沒事自己找樂兒。卻說,暴勝之在竹簡上字走龍蛇。他的文盲小妻子,盲目崇拜地看著他。暴勝之忽然住筆,麵色凝重。雨雪這才長出口氣,低聲問:“寫完了?”暴勝之點點頭。雨雪問:“默的是誰的書?”暴勝之跟嬌妻也不說實話,莊嚴地撒謊,說:“這是孔夫子的著述。”
丫鬟進來稟報:“剛才門吏通稟,說平民葉未央求見。”暴勝之命令:“讓他到外書房等候。”雨雪細心地整理暴勝之的偽經。暴勝之奔赴外書房。
暴勝之看了萬言書信,然後與惡少年相見,起初有些冷場。暴勝之不怒自威,自然而然輻射出貓的殺氣。周鼎受到廷尉氣場的威壓,立刻不自在起來。周鼎受氣小老鼠的一麵,爆發了。他受刑一樣,抽搐著,蜷縮著。相持了片刻。還是暴勝之打破了沉默。這位大漢廷尉問:“在哪裏謀生?”葉未央還沒來得及說話,周鼎尾巴被踩了一樣,跳起來,回答:“大……人,小的在……在您的席子上……謀生。”暴勝之麵無表情,問:“所為何事?”周鼎立刻涕淚橫流,噗通跪倒,磕頭仿佛雞啄米,說:“大人饒命,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小的一定洗心革麵,重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