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
瑤池邊,
佁瓊軒。
天妃璟萱,絳紗朱袖,丹唇粉麵,凝腮煙眉,削肩細腰,蓮蓬豐勻,倚欄而立,正賞花觀景。
有道是:一聲輕歎花不語,雲髻輕顫羅衣柔,玉階宮娥雙雙立,庭前荷花顰點頭,桂樹枝頭鳥聲碎,寂眉一雙鎖新愁。
近日,天君羽華幾度化身飛鵬,往返於不忘山碧霞宮,欲與鴬姬暗約私會。
鴬姬伶俐聰慧,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興許是天君身邊有其眼線,竟總能預判天君行蹤,往往在天君到達前的一個時辰,差身邊貼身婢女錦兒,來請天妃前往碧霞宮品茶習舞,且歌且謠,撫琹合曲。
天君羽華知二人素來交好,情同姐妹,便也不疑,卻總怪自己選錯了時日。
一來二去,也不是長久之計,鴬姬為免日後無端生出些事非來,便尋得一時機,與璟萱相擁而泣,眼淚如泉,明裏暗裏的向璟萱道出了其中緣由,欲與天妃拿捏出一個法子來,讓天君斷了這念想。
那鴬姬,乃遠古兵神蚩尤之妻,原為一凡塵庶女。當年蚩尤為應龍所殺,公孫姬鴻懼其死而複生,將其手足鎮於四極,七魂六魄皆鎮於南海萬丈深淵的水族宮之定海神砥,腰置於昆侖山格木頂暴屍九九八十一日,後鎮於雲界苗疆陰陽穀。
鴬姬深愛夫君,見夫君如此慘狀,竟不眠不休慟哭於東海之濱,感動天地,被東海神君帶上天庭,又在天君麵前哭得梨花帶雨,聲淚俱下。
羽華見憐,天威稍怒,以應龍矯枉過正,施法過度為由,將應龍等七十二神獸一並封印在昆侖山以北的萬年冰峰之中,曆劫思過。
天帝見鴬姬樣貌可人,觀之可親,竟準其駕鶴成神,於不忘山靜修癡等。
又允諾鴬姬,準許蚩尤曆劫萬年後,魂歸重生,與鴬姬團聚。
未成想,自此後,天君竟已暗暗喜歡上了鴬姬。
鴬姬上得天庭,不久,天君便以鴬姬循分守禮,日日誦經苦修,不忘山太過清冷寒苦無趣為由,賜建碧霞宮,配婢女,琹,瑟,花帳,錦被等等,不一而足。
那鴬姬心係蚩尤,情比金堅,內心自然惶恐,卻也不敢推辭,自是隱忍不發,苦等夫君。
卻又恐傷了天妃情義,便閑時常來瑤池一聚,與璟萱說些凡間趣事,人文傳說。
鴬姬後來知道璟萱擅詩詞,好歌舞,琴藝雙絕,心知天妃於宮中常常煩悶無趣,便在不忘山觀雲峰設立雲海琴台,又去天河淺雲宮邀織女常來作伴,搬來織機,織些七彩雲錦,三人隨性而就,裁作些輕巧如風的霓裳羽衣來,日日喝些閑茶小酒,襯著臉上紅霞雙飛,又說些去愁解悶的話兒,興起時隨風起舞,雲海逐波,天河沐浴,倒也快活無比。
天長日久,三人漸漸成了無話不談的閨中密友,情同姐妹。
璟萱生的嫋娜纖巧,性柔心善,為人重情重義,行事一向平和妥當,今日卻不知為何,總是心神遊離。
興許是昨日三妹鴬姬言說今日便入天庭朝堂,鳴冤擊鼓,將與西海神君一較高下,璟萱便心生牽掛,一整日都內心空落飄忽。
那西海神君前些時日竟上奏天庭,借凡塵戾氣大盛之名,欲將應龍解封而出,將蚩尤封印之期再延萬年。
愁眉淡掃風拂處,璟萱瞥見一小朵青紅蓮花,懸空在不遠處的一蓬碧翠色荷葉縫隙間徘徊。
璟萱皓腕輕揚,階前六名宮女,搭手低頭,屈膝躬身,行了一禮:“是!娘娘!”,退至數丈之外,頷首並列。
那青紅小蓮,方越池而上,在庭柱背影處,光影粉紅,迎風一閃,仍是鴬姬貼身婢女錦兒。
錦兒前邁左腿,屈一膝而跪,向娘娘問安道福,璟萱忙揮手喚她起來,“錦兒快說!三妹是否已入朝堂!”
錦兒兩腮緋紅,淡眉緊鎖,神情有些焦慮:“稟娘娘!錦兒是擅作主張!請娘娘救救我家主人!”
錦兒撲通一聲,一雙小腿在庭板上跪了一個脆響,淚水漣漣。
“錦兒快快起來!三妹怎麼呐?快快細說!”
錦兒起身,嬌小的麵容已是一片汪洋,抹了抹眼淚,說道:“上君天威已怒,以我家主人擅幹天政,擾亂朝綱為由,命神殿七十二守將以淩雲無影棍架布天羅陣,將我家主人架出天庭,拋至九霄雲外!錦兒拉著主人裙袂,欲與主人同生共死,沒成想主人使勁推了我一把!後又被藏在南天門的織女娘娘拉住,說上君已是用刑至輕,以我家主人的貞烈,斷不會就此罷休,若再入朝堂,上君必然龍顏大怒,那時就難辦了!她會設法讓我家主人一個時辰便從九霄雲外得以回還!叫我快些想轍,去搬救兵!錦兒思來想去!唯有娘娘可救我家主人!”
璟萱急道:“那西海神君可在?”
“在呢!錦兒一直候在天馬神祗第九十九級台階,聽說那西海神君一直力諫,說服眾人同意他的建議!”
“那南海水君可否及時趕來?”
“時辰遲了些!錦兒往娘娘這邊趕時!見一線碧清澈綠水柱挾一縷金色光芒,恍然閃入天庭金龍玉柱後麵!想必便是那南海水君急匆匆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