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道路被部隊和警察封鎖了。山下停著幾十輛軍用車和警車,全副武裝的特種兵嚴陣以待。幾名想上山的遊客被趕了下來,嘟囔著不住抱怨。我正尋思怎樣能通過關卡,忽然發現祖父居然在與一名似乎是特種兵頭目的家夥交談。他們旁邊的男人則是我們警區的趙大隊長。
“爺爺!爺爺!”我搖臂大喊。
祖父回頭看了我一眼,招招手,我連忙跑過去。有人出來攔阻,但那名頭目點了點頭,對方就放行了。
“來了?”祖父親切地說。
我點點頭。祖父向對方道:“總之,一切就是如此。普通的罪犯由你們對付,這樣的事情,就交給我們這些人吧!”
那名頭目問道:“老先生,你確信村子裏的人都死了?而且,屠戮村子的是妖魔?”
“十二分的確認。”祖父點頭道,“一般的火炮、子彈根本對付不了它,不起任何作用。為避免無辜的遊人喪命,請你們守住上山的通道,不要讓任何人上山。”
“是饕餮嗎?它……殺人了?”我驚呼。
祖父和那兩個人都將目光投向我。
特種兵打扮的男人道:“有六個村子被滅了,找不到一個活人。並且大部分屍體不見了。現場留有一部分屍體和斷肢,非常悲慘。”
“是饕餮!它出來了,開始吃人了!那……”我心髒狂跳,說不下去。饕餮能自由行動了?那宮之青他們怎樣了,夜叉怎樣了。我轉身朝山上跑去,卻被祖父一把拉住。
“你有覺悟了嗎?”祖父盯住我,眼神頭一次這麼嚴肅。
我怔了怔,用力點頭。夜叉要為他的成長付出代價,要肩負起屬於他的責任。我豈可不為自己的成長付出代價?縱然“夜辟邪”隻是這個身體裏分裂出來的人格,縱然我的存在隻是一個虛幻泡影……我也必須在“夜辟邪”存在的時間裏,肩負起屬於“夜辟邪”的責任。
至於以後……夜川雲說過,萬物都有自己的時間,時間一過,一切終成泡影。反正都是要成泡影的,想那麼多幹嘛?
祖父緊緊盯著我,注視了片刻,點頭道:“好,我們一起上山。”
“不行!”我立刻反對,“爺爺已經退出驅魔人的世界了呀!”
“可是,我還是人類的一分子。”祖父摸了摸我的頭,淡淡道:“連你都有這份覺悟了,爺爺怎麼能躲在一旁呢,走吧!”
山上飄蕩著濃烈的血腥氣。
我腦中不由浮現出饕餮闖入毫無反抗能力的村民中的景象。當日和饕餮麵對時的恐怖被喚醒,我不由顫栗起來。明明有了相當的覺悟,為何還有這樣驚畏恐怖的情緒在身體裏翻湧?
“爺爺,你害怕過嗎?”
“當然。”
“怎麼才能使自己勇敢起來?”
祖父想了想,道:“當你不打算後退的時候,自然就會勇敢起來。”
我脫口道:“抱著與天地同毀、與星月共沉的決心去戰鬥嗎?”話一出口,連我自己都愣住。
祖父詫異地看了我一眼,鄭重地點頭,“對,抱著與天地同毀、與星月共沉的決心去戰鬥!”
我們默默趕路,不再說話。夜川雲的聲音在我腦中回響:
“必須有最清晰、堅定的覺悟……抱著與天地同毀、與星月共沉的決心去戰鬥!僅有這樣一個信念,其餘的一切都進入不了你的內心,連勝負、生死也置之腦後!”
“人類的成長付出眼淚的代價即可。而神明……唯有鮮血與死亡的試煉,才能鍛造出夜叉一族最強的王者。也隻有如此強悍、無畏、堅定的一顆心,才有資格、有能力守護這一片天地。”
他說的並不全對。
人類的驅魔師,和神明一樣,也是在鮮血與死亡的鍛煉中成長起來的,並且也和神明一樣在守護這一片天地。
這一次,我不會再依靠夜川雲,我要憑借自己的勇氣、信念,肩負起我本身應擔負的責任。
“看那裏!”祖父朝空中一指。
臥雲山北麵山腰的竹林上方,無數光華織成的法陣正迅速轉動。數十具黑色的屍體高掛在天空,被奇異的力量操動,跳著一支奇異的舞蹈。那裏的竹林裏,一股雄渾勃發的力量與邪戾的魔氣正在激烈交鋒,海嘯般的力量在山間激蕩,我和祖父的頭發、衣服卻被吹得獵獵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