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九州之魂 後記(2 / 2)

含漳接下禮物,微微笑道:“公子這才是有心了。”

“快過去罷,別讓先生等急了。”

蘭台之內,懷瑾也與樂宛二人相談許久。樂宛此行是為了上交爵位印信的,九州一統,齊國獨立到底是不合時宜,樂宛很清楚。這一方諸侯,終究還是隨筆墨逝去罷。

“江姐姐這裏竟是存了這麼多史書。”樂宛的手輕輕撫過一排竹簡,“可有打算自己記錄一卷?”

“起先是有的。不過那時候我隻是個圖功名的,可後來在這接二連三的爭戰中心甘情願地烙上了九州的印記之後,我便不僅不想寫了,還反而有些不喜歡史書。”

“哦?此話怎講?”

“史書太簡,如何能寫得下這麼多戎馬將軍的犧牲。玄甲軍、岱瀾軍那麼多浴血奮戰的將領,最後卻隻能落得一句:某年某月,某某戰役,戰死。九州這兩個字太厚重。”

二人沉默良久。

“說起九州這兩個字,我也是前幾個月才知道丞相給晏老將軍的囑托。”樂宛啜了一口清茶,“丞相總能比人想得更遠。他保留下來的不僅僅是岱瀾軍,還有九州的半壁江山。”

“師兄他……”

還未說完,樂宛便抓住了重點:“江姐姐是已經與玉將軍成婚了嗎?竟連稱呼都改了。”

懷瑾輕輕拍了一下樂宛的手,笑道:“你這姑娘倒是知道得多。”頓了頓,又問道,“我聽聞晏將軍從東海借道的時候,還與瀛洲人起了摩擦?”

樂宛擺了擺手:“瀛洲人知小禮而無大義,日後與九州定有一戰。不過以九州當下情形來看,此事隻是遠慮,不屬近憂。”說著,樂宛看了看時辰,“江姐姐,今日就聊到此罷,我不喜歡趕夜路,當下得快些出發了。”

可是到了快要分別的時刻,樂宛終究是忍不住問子彬的情況。

“江姐姐,曾……曾將軍可還好?”

“子彬他……”懷瑾雖是料到今日樂宛必會有此一問,但是直到現在他也不知如何回答樂宛的話,她拍了拍樂宛的肩膀,許久,才開口道,“子彬他留在涼州了。”

樂宛的心猛地一疼,一邊笑,一邊留下了兩行淚:“明明已經聽說了的事情,卻一定再要向姐姐求證才肯死心。但就算死了心,卻依舊不肯相信,我是不是很傻?”

懷瑾將樂宛擁入懷中,感受到樂宛因為哭泣而渾身顫抖。

“我終究是晚了,晚了這麼久,才明白自己的心。但他卻再也沒有機會,我曾不止一次地想,那天我若是打開了門,現下他會不會依舊在我身邊,不會受傷,也不會留在涼州。可是所有的一切都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懷瑾心中也泛起了酸澀:“子彬他……托含漳問你一句話。他想知道,若是你原諒了他,可否……可否給他帶一抔……長安的土?他說,那樣,就當他已經歸來了。”

樂宛拚命地點頭:“待我將齊國諸事整頓妥當,我便去涼州陪他,給他帶什麼都行,這樣他便不寂寞了。其實我心裏真的從來沒有責怪過他,我過不去的那道坎,不過是我自己的心魔罷了。”

征人未歸,斯人猶在。

字字皆憾,步步皆悵。

言道,斯人未忘。

懷瑾陪著樂宛走下蘭台,走過已經化為灰燼的宮殿,走到九州王宮那道百年未換的宮門前。

“江姐姐,今日一別,日後相見便不知是何時。若是將來姐姐得了閑暇雲遊,記得來涼州看我。”樂宛的眼睛還很紅腫,但她還是扯出了一個笑容。

“好,”懷瑾應下,“不會很久的。我在這朝中也不會多做停留了。”

“後會有期,姐姐保重。”樂宛頷首作禮,轉身踏上了軺車,踏上了返回臨淄的路。懷瑾望著軺車遠去的方向,生出了說不出的悵惘。

忽的,聽見自己身後傳來一聲呼喚。

“懷瑾。”含漳等在宮門外已經許久,在終於看到懷瑾的身影時露出了明朗的笑容,這笑容一如十年前那個剛從西涼回來的,意氣風發的少年,“戰事已平,諸事皆定,我們回家吧。”

懷瑾看著自己的少年,心中說不出的歡喜,她微微一笑:“好,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