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菖蒲劍指蔚藍天(1 / 3)

寫著些茶馬古道的隨筆,不知不覺就到了端午。這端午,雖是一個可以休閑的日子,但做節日卻是有幾分蹊蹺。先不說那韓國把它拿去申報了世界文化遺產,就我們自己來說,似乎也對它若明若暗,似喜似憂。我曾寫過一點字兒,談這感覺:

很古,一個琴心劍膽的人,投身湖南的江河,赤足,披頭,散發,煙波浩渺,再沒有人見過。

他,名字叫屈原。委屈的屈,原因的原。

皇帝的畫舫,豪紳的鐵船,列強的軍艦,直接從他身上碾過。

粽子,喂魚。絲毫無能為力,於是,多了一種美食。

何時,一個求索者的殉道,演變成了天下的娛樂。

一個詩人的凋亡,點燃了東亞文化名片的爭奪。

千年端午,留下波光裏龍船和鴨子的戲弄,淘盡了理想悲劇的因子。

殘留了輕鬆娛樂的農藥。

這是中國詩歌之濫觴教給我們的用文字去求索。從這點來看,屈原沒有白白殉道,雖然現在文字已經不是剛剛可以浮起小酒杯的溪流,已經成了大江大河。雖然它離烏紗和銀子越來越近,但屈原的魂還是在的。

茶馬古道上,並不是任何地方都要過端午,隻是在川藏古道起源處的臨邛、雅州、眉州一帶要過的。眉州人蘇東坡就說過:“詩是窮人物。”這和屈原在《九章》中說的“發憤以抒情”是一個意思。曆來是前途受挫的人,才會去寫詩,也才會寫出好詩。這蘇東坡對於屈原的崇敬是無以複加的,並不是“端午來了仲秋走”那種,看得出是從精神深處灌溉滋潤過他的心田。這從他《屈原廟賦》陳述的世道艱辛,可見一斑:“自子之逝今千載兮,世愈狹而難存。賢者畏譏而改度兮,隨俗變化斫方以為圓。”屈原的故事太多,是非太多,這裏隻說和茶馬古道有關的事兒。

現在的端午,在眉州、雅州、邛州一帶,還有家家戶戶掛菖蒲、艾葉,薰蒼術、白芷驅妖,但喝雄黃酒辟邪的習俗淡了,據說是有重金屬。這可以避蛇蟲的東西,對人也會有毒性,其實人和蛇蟲都是血肉做的,不同之處在於心靈。倘若人的心靈壞了,那毒性可比蛇蟲大萬倍,中國人老早就懂這理兒,因此才有“毒如蛇蠍”的成語。現在,蛇蟲可以不防,因為叢林裏已經沒剩幾個了,但社會叢林人心叵測卻是要防的。隻不過那掛在門窗上的蒲艾之類,變成了寫在紙上的法律文書。“蒲箭斬千妖,艾旗招百福”,這古代和屈原有關的現象,現在應該是指另外的意義了。

有傳說菖蒲是屈原的佩劍化成的。屈原寫過許許多多的香草,其中就多有這菖蒲。他喜歡用菖蒲、艾葉、香草等形容君子,比喻正道。屈原說:“夫人自有兮美子,蓀何以兮愁苦?”這裏的“蓀”就是菖蒲。

菖蒲是中國古典四大香草之一,兩千多年來,都表現初夏的清涼感覺和辟邪的功能。據說,茶馬古道的一些地方80後現在也開始懸掛菖蒲。僅僅從一種芳草的精神價值,就可以看出一種文明傳承的驚人力量。

在茶馬古道上,因為有許許多多的濕地和湖泊,便生長著許許多多的水生植物及濕生植物。如果精確一點說,光雲南一省,就有155種。人們熟悉的優美如詩的睡蓮,蔓延無邊的水葫蘆,密密集集的蘆葦,滿天星一樣的小花燈芯草,一片彩綢般的紅浮萍、綠浮萍,狡猾的遊動水底的粉綠狐尾藻,清香可口細膩潤喉的蓴菜等等,水中小草,千姿百態,真是數不勝數。菖蒲是其中一種,也是最大宗的一種。四川、雲南、西藏的茶馬古道上都有許多種菖蒲,生在水中的叫水菖蒲,長在岩上的叫石菖蒲,西藏的叫藏菖蒲。從顏色區分又可以叫黃菖蒲、白菖蒲、黑菖蒲。

在茶馬古道上行走的時候,不時就會看見大片大片的菖蒲,比蘆葦矮小,比蘆葦近水,比蘆葦多花。正是:

幽夢遠,古道正仲夏。馬上觀蒲雲影動,滿湖花雲滾輕塵,迎迓驢友人。

幽夢遠,草原正清秋。千裏江山朦朧遠,蒲劍深處蕩小舟,羌笛繞寨樓。

在茶馬古道上,隻要不是在海拔極高的地區,無論是湖泊海子,還是濕地沼澤,都隨處可見大量的菖蒲。湖泊海子,其實就是成熟了的水之美人,心底已經明澈,容量已經深大,模樣已經光鮮。那濕地沼澤呢,其實就是水之少女,發育尚未豐潤,但水靈之氣已出,心底雖未明澈到可映天光,但卻分明已經朦朧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