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無言以對(1 / 3)

楊榮躬身告退,步出殿外之時,心中回想解縉在洪武,建文兩朝的鬱鬱不得誌,心中突然充滿了欣慰。原來他所大力舉薦的解縉曾在洪武時期上疏《太平十策》,以及諫言簡明律法的萬言書,極受朱元璋賞識,後為李善長鳴冤,大大觸怒了太祖皇帝,朱元璋惜其才,命其回鄉居住十年,用意便是讓其離開廟堂這個激流湧動的大明中樞之地,留待子孫重用。朱元璋駕崩,朱允炆登基後解縉入京即遭官員彈劾,並稱其違背詔旨,且母喪未葬,父年九十,不應當舍棄家人離開。建文皇帝朱允炆見得彈劾的奏章後,內心深為不喜,將解縉貶為河州衛吏。當時禮部侍郎董倫為朱允炆信任,解縉於是書信予董倫,請求謀職。後經董倫舉薦,朱允炆這才勉強將其再次召回京師,在翰林院擔任修撰。

第二天日上三竿時分,錦衣衛指揮使官衙之內。紀綱傳下命令,將山東士子高賢寧無罪開釋。既然皇帝陛下並未說如何處置他,自己釋其返鄉自也毫無顧忌。

寬敞的大堂之上,身穿飛魚官服,腰佩繡春刀的紀綱端起一杯酒來,轉頭對端坐一側高賢寧微笑說道:“文青兄,人各有誌,難以強求。今日這杯絕交酒飲下,你我往昔情分一刀兩斷,從此各不相欠。”言罷將酒杯重重擲於地上,摔得粉碎四濺,不再轉頭去看默然坐於一側的高賢寧,伸手重重推開緊閉的大門,疾步來到院中,率領一眾早已待命的千戶,百戶,校尉跨出了錦衣衛官衙的大門。他已然收到密報,昔日大明開國功臣,德慶侯廖永忠之孫廖鏞與其弟廖銘,數日前為其老師方孝孺收屍並於城外安葬。在這個新朝初立的時刻,自己身為天子親軍錦衣衛首領,就要使那些膽敢忤逆皇帝陛下的人家破人亡,死得慘不堪言。

大街上的百姓眼見這群如狼似虎的錦衣衛走上街頭,紛紛走避不及。

高賢寧回望遙遠的長街,耳聞目睹錦衣衛的囂張氣焰,心中隻覺複雜難言,因為他內心中明白,因為這個亂臣賊子,無惡不作的紀綱手下留情,自己終於可以安然返鄉,再次見到妻兒老小。

廢棄已久的寧王府經過一番整理,終於恢複了昔日舊觀。這日午後時分,炎炎夏日照耀之下,知了在樹上無休無止的鳴叫,一派盛夏光景。

朱瑛,朱漢民一直為應天城外的熱鬧繁榮所吸引,每日裏吵鬧著要母親帶自己出門遊玩。

朱權心知目下的應天城中,錦衣衛所掀起的腥風血雨仍在繼續,內心實在不願一雙兒女耳聞目睹他人的慘狀,不得已下每日裏絞盡腦汁想些轉移兩個小家夥的注意力,不著痕跡的將他們留在王府的院牆之中。

湖中亭下,朱瑛拽動魚竿,眼見活蹦亂跳的魚兒在腳邊掙紮不休,登時手舞足蹈的嚷道:“好大的魚兒,今日晚飯可以做湯。”

手持釣竿趴在欄杆上的朱漢民轉頭看了看姐姐腳側的“大魚”,麵帶不屑之色轉過了頭去。

朱權看了看那令愛女興奮不已,不過兩指大小的魚兒,不禁訝然失笑道:“當真好大的一條鮮魚,正該做了魚湯才是。”說到這裏,一麵將小魚隨手擲入魚簍,洗淨雙手後將女兒抱在懷中,笑道:“叫我一聲爹,這魚不要說做湯,紅燒都是綽綽有餘。”自從兒女來到身邊後,隻因分別日久,總是不肯呼喚於他,使得身為人父的朱權難免心有不甘,自然不肯放過任何機會。

經過數日相處,朱瑛對於父親的陌生感覺漸去,隻覺自從來到這座新家後,往日裏在大寧的家中唯我獨尊的母親似乎在眾人麵前也對這個“爹”甚是依從,實在便即趴在父親懷中奶聲奶氣的喚道:“爹。”

朱權聞得愛女呼喚,心願得償,隻覺滿懷皆是欣慰,此中感覺難以言表,縱昔日沙場生還,攻破應天也遠遠不能企及,雙目之中一陣酸乏,眼淚滑過雙頰。

朱瑛眼見父親落淚,小小的心靈之中最後一絲防備之心也消逝不見,柔聲問道:“爹,為何咱們家中吃飯有魚有肉,卻有許多人吃不飽飯?為何咱們家可以住這麼大的院子,卻有那麼多人無家可歸?”她一路隨母親徐瑛自大寧南下,雖有軍兵嚴加保護,耳聞目睹之下還是見到了難以計數,因為戰亂而流離失所的災民。

朱權耳聞愛女的問話,不禁嘡目結舌,難以回答。女兒童言無忌的話語,使得他腦海中驀然回想起數年的靖難之戰,濟南城下的洪水滔天,同室操戈的無情戰火使得無數的百姓家破人亡,處處村莊荒無人煙的慘狀,應天城中尚不知還有多少人還要因為皇權爭奪的餘波而遭殃。曾在沙場叱吒風雲,麵對朱元璋,朱棣那般人物也盡可從容自若的他,此時麵對女兒的問話,卻隻能無言以對,黯然神傷。

數日之後,朱棣傳下旨意,讓深受自己賞識的楊榮,解縉、黃淮、楊士奇四人入直文淵閣,預機務。隨後擴充內閣至七人。內閣製度在洪武時期已然略具雛形,隻是因為朱元璋素來乾罡獨斷,閣臣形同虛設。朱棣擇文臣入閣,實在是因為自登基以來對日理萬機深有體會,故此破格提拔文臣入閣為自己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