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弼聞言躬身稟道:“回副帥,今日納哈楚八萬大軍,射入城內的箭矢不少,他大軍稍退之後,屬下已然命令士卒盡量收集可用的箭矢,此時大概有十五萬左右,糧草足夠三日之用。”
傅友德聽得箭矢糧草足夠,放下心來,麵露微笑道:“如此甚好,馮帥大軍早已自通州出發,今夜大軍歇息一宿,明日若是元軍來攻,所有騎兵由我親自統帥,在城外遊走而擊,藍玉,王弼率領步卒城牆上相助,死守慶州,靜待馮帥大軍到來。”說罷,正想傳令讓眾將回去休息,轉頭看見朱權一臉的疑問之色,心忖:陛下讓寧王,燕王隨軍而來,自是想讓他二人隨軍曆練,日後率軍和元軍作戰,索性趁著機會,便跟他解說一番,想到這裏,笑了笑朝朱權問道:“殿下可是深覺今日老傅率領不足三萬人馬,去衝殺納哈楚七八萬人馬,太過冒險?”
朱權聞言不禁微微頷首。
“殿下跟隨藍玉軍中,想來和元軍已然有過交手,敢問元軍最擅長的打法是什麼?”傅友德問道。
朱權回憶自己在藍玉大軍遭遇夜襲之時,追殺那元軍百夫長,反給他邊跑邊射的打法搞得狼狽不堪,忍不住說道:“這些韃子騎術精湛,且弓箭厲害,自然最喜歡遊騎拉開距離,以弓箭射殺對手。”
傅友德點了點頭,沉聲說道:“不錯,這些遊牧部族最善騎射,卻不喜歡和咱們近身白刃戰,可是黑夜之中,弓箭無法發揮白天那般強勁的殺傷力。”
朱權回想起納哈楚大軍壯觀的火把隊伍,恍然大悟,笑道:“試問一手拿著火把,另外一隻手,也最多揮刀而已,卻是難以開弓放箭。”
傅友德笑了笑道:“正是如此,騎兵大軍交鋒,最重迂回靈動,隨機應變。若是士卒不手持火把,統帥在一片黑夜中難以整束隊形,及時調度。若是手持火把和咱們白刃戰,又是大大吃虧。”說到這裏,站起身來,來回踱了兩步,霍然轉身,斷然道:“老傅今日猜測,納哈楚生性狡詐穩重,也不敢和咱們豪賭一場,久聞他遼東元軍最為精銳的乃是昔日祖先曾效力於成吉思汗,木華黎麾下的“兀良哈”三衛六萬人馬,今日八萬大軍中,多半有此三衛精銳。他雖盤踞遼東,人口畢竟有限,慘勝若敗,咱們損失數萬人馬,無傷筋骨,他若損失了精銳部下,勢必難以在遼東立足。所以今日之戰,老傅賭的就是納哈楚底氣不足,輸不起。”
朱權聽他如此解說,心中一震,突然聯想起身在以前那個世界,跟隨教練李征練習跆拳道之時,所學習到的比賽心理戰術,兩個對手賽場交鋒,攻心之戰尤為重要,即便被別人打得疼痛不堪,也千萬不可示之以弱,反而要裝得若無其事,給予對手更大的壓力。今日納哈楚黑夜中看不清傅友德軍力虛實,隻能以聽覺馬匹奔跑估計,誤以為傅友德和藍玉合計約有接近六萬騎兵,更為要緊之處還在於,他人口軍力有限,慘勝若敗,故此不敢黑夜中和“六萬明軍”死戰,心存保留實力的想法,自然隻有退去。想到這裏,心中大是感慨,忖道:看來兩軍交鋒,不能隻看軍隊本身實力對比,還需考慮到雙方人口,國力,糧草後勤等方方麵麵,把握對方心理弱點,攻心之戰才最為重要。若單單是以戰論戰,未免過於狹隘。
一夜無事,第二日天明,元軍統帥納哈楚率領手下“兀良哈”三衛將領和萬夫長海蘭達,在遠處山坡上遙遙觀望慶州城下,隻見城外營帳連綿不絕,數萬戰馬盡皆拴於營帳之間,中軍帥帳前,飄揚的帥旗上寫了個大大的“傅”字。
納哈楚識得些漢字,看到此時,自然知曉了明軍的主將是誰,心中暗自慶幸,忖道:“昨夜明軍遠途救援而來,不急不躁,竟還故意示我以弱,故意在火把上使詐,讓我以為隻有兩三萬援軍,引誘我大軍死戰。原來是傅友德這老兒親自出馬,所幸我沒有上他的當。”眼見明軍軍容壯大,背靠堅城,且有藍玉,傅友德這兩個極為難纏的人物,心知若不付出慘重代價,慶州難以奪回,權衡利弊之下,隻得率領一眾垂頭喪氣的屬下將士,悻悻撤軍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