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海娘合上話本,揶揄一笑,“雪中送炭?這詞兒用得真真是極好……”
道罷,便將視線移至那匣子上,那匣子看似是由極尋常的梨花木所製,上頭鐫刻著五瓣紅梅的紋樣,倒是清雅幽然,又不引人矚目。
他倒是聰慧,曉得若是喚人送來式樣過於貴重之物定會引人生疑,如此素樸而簡潔的式樣,饒是裏頭再如何珠光寶翠、價值連城,卻也是旁人管不著的。
“姑娘,我瞧著這匣子倒是雅致,倒是符合姑娘的氣韻呢,這公公也是識趣得緊,不知姑娘上回是幫了他些甚,這公公出手如此大方……”穗子瞅著那匣子雙目發亮,饒是青天白日,那雙眼睛卻像極了夜半嵌在天幕的星辰一般。
薛海娘起身自穗子手上接過那梨花木匣子。
穗子看似一番興起的娓娓而談,實則字裏行間皆藏著問詢與質疑。
她自是曉得穗子不是毫無目的地前來侍奉,蕭貴妃將她視作指尖將棋,自是不會鬆懈了對她的監視,穗子平素看似心無城府、直率天真,實則行事間卻藏不住她本能的穩妥與謹小慎微,如此之人,豈會如表麵上所見這般心思單純。
薛海娘自始至終並未與她道破,因為薛海娘清楚,少了一個穗子,自然還會有下一個比穗子做得天衣無縫之人。
“順手推舟之事罷了——我想著你的手藝了穗子,那日你製的梅花藕粉糖糕很是美味,不知今日能否嚐到你的手藝?”
薛海娘合上叫她看得興致正盛的話本,方才正講到話本中一良家女子救了宅門前一男子,為其療傷期間暗生情愫,卻未料想男子實是狼子野心、蛇蠍心腸,竟是假意與女子成親害得她家破人亡。
“誠然,這好事兒也是不好做的,譬如這書裏頭講的,實在是叫我膽戰心驚呢。”薛海娘將話本攤開擱在她眼前,使得她視線所觸及之處正是話本中高潮,亦是男子向女主攤開真相之時。
穗子粗略掃了一眼,便緊蹙著柳葉眉哼唧道:“我最是不喜看這種橋段,簡直是叫人肝腸寸斷,可偏生如今市麵上販賣的話本皆是如此。極少有著美滿的結局。”
薛海娘啼笑皆非,“可便是如此結局才能叫讀者看了蕩氣回腸呢。”
她一番言論倒是徹底將話題扯到了話本劇情一事上,如今,穗子便是想重新問詢方才那匣子之事也難以開口。
“我實在是不如姑娘,我一看這種橋段便總是哭得稀裏嘩啦——”她頓了頓,將話本推至薛海娘眼前,盈盈淺笑道:“我便不在此礙著姑娘看話本了,先行告辭。”
薛海娘嫣然淺笑,長而卷翹的雙睫下,幽灰色的瞳仁卻如一潭死水般毫無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