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叔珂輕睨了薛海娘一眼,眉眼間似是蘊著令人窺不透的異樣笑意,“上回我見你時,你可不似今日這般拘謹慎言。”
薛海娘略微怔忪,心頭卻陡然一震,有意忽略他口中所說‘上次見時’許是她將南叔珂扶入房中療傷一事……
上回實是她的疏忽,一時失察便靠著床榻睡了過去,以至於南叔珂何時醒的,何時走的,甚至於何時褪下那屈辱性的女子綢衣尚且不知……
薛海娘一陣納悶,斂眸垂首姿態何止是謙卑得以闡述,與那日南叔珂所見實是大相庭徑,雲泥之別。
“行事拘謹,謹言慎行是侍人本分,若上回奴婢尚有不足之處叫殿下瞧了笑話,實是奴婢大不敬。”薛海娘俯身伏地,低垂螓首,嬌軀輕顫。
林焱下意識斂眸凝向伏地謙卑的人兒,入鬢劍眉下意識擰起,唇瓣緊抿,黑曜石般的瞳仁氤氳著些許異樣神色。
北辰旭倒是麵上未見異樣,隻執杯盞輕抿清茶,粗茶糙水自是比不得昔年北朝東宮藩國進貢的上等雪頂含翠、高山雲霧等。
這亦是他多年來極少飲茶的緣由,他嗜茶,也慣於品上等清茶,而今一朝落魄,南朝宮闈又素來不善待遣送內宮的質子,無茗茶可飲,他自是愈發不喜,久而久之便不再飲茶。
南叔珂任由著薛海娘伏地半晌,正當林焱著實瞧不下去欲出言調解時,那麵如冠玉、宛若神祗的男子終是涼薄一笑,“起身吧,我既是道了無旁人時無需恪守禮製,你如此做法莫不是有意與我抗衡?”
薛海娘心頭陡然一緊,忙起身侯在一側。
林焱見此,狀若無意道:“既是曉得惹惱了王爺還杵在這兒作甚?”
薛海娘下意識抬眸望入那深邃幽然的瞳孔裏,熠熠生輝,如星辰爍閃。
薛海娘福了福身,應了一聲‘是’後便逃也似的退下,任由那三道熾熱眸光燃燒脊背。
她如此窩囊無能,也並非全是畏懼南叔珂借機報複她上回的不敬之處,薛海娘並未忘記今兒還有事待辦,等到那月黑風高之時溜出軒閣,前去探查一番梁白柔遭禁足一事的始末。
夜幕降臨,繁星爍閃,簇擁著一輪皎月高懸綴於濃墨渲染而成的天幕,煞是好看。
亥時上下,薛海娘早已是換上早已備好的玄衣及貂絨大氅,舉著挑燈躡手躡腳行至青泥石板上,小心翼翼地查探著周遭一切。
一切有如她所策劃般,尤為順利地抵達槭樹亭千鯉池旁,所謂千鯉池原是春日時宮中人予那養殖紅鯉的美稱,而今臘月霜寒,天地間仿若罩上銀裝,那清澈見底的潭水亦是可見浮冰,而那紅鯉已是不知何處冬眠。
行至此出,薛海娘急忙將挑燈熄滅,實是擔心燈火會引來侍衛以致發生變故。
此際的千鯉池,周遭唯有淒冷月光得以照明,淒蔌冷風如冰刃般侵襲著羊脂玉般的肌理,使得薛海娘不由得打著寒顫緊了緊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