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燈如晝,燭火搖曳,可四周卻靜謐得嚇人,仿佛世間萬物都陷入了死寂一般。
案牘上的更漏悄無聲息流逝。
薛海娘靜坐在塌上,抬手遣退了守在西廂院落侍奉的宮女。
自個兒動手煮了些水注入浴桶,方才解下衣物入浴桶內淋洗。
倒也是入宮伺候人的好處,從前她尚且需得侍女為她燒水備好皂角之類,如今,卻信手拈來,再無需旁人插手。
殿外依稀能夠聞見些許繈褓小兒啼哭之聲,算起來,二皇子殿下嶼尚且不足周歲,夜裏仍會啼哭,隻是與尋常小兒不同的是,不足周歲的他顯然比尋常未開蒙的小兒聰慧許多。
一聲聲嘈雜的啼哭聲不僅未讓薛海娘覺著心煩意亂,反倒是平添了幾許寧靜愜意。
偌大皇宮,人人虛與委蛇,心懷叵測,也隻有這般無知小兒方能守住心間一處純淨無暇之地。
熱氣騰騰的水霧縈繞在屏風後方寸之地,蒸的薛海娘雙頰酡紅,連平素清冷寡淡的雙眸亦是隱隱氤氳上一層迷離之色。
‘叩叩’
薛海娘聞聲倏然圓睜雙眸,循聲看向屏風外房門的方向,“誰?”
來人立刻應聲道:“海姑娘,娘娘吩咐奴婢等為您送來些點心。”
薛海娘這才渾身鬆懈下來,淡淡道:“進來吧,將東西擱下之後便回吧,天色已晚,回去早些歇著吧。”
重華殿侍女皆是次日得當值,如今已近亥時,若這個點還不回房歇著,怕是明日一打盹兒,便有可能伺候不周。
“多謝海姑娘體諒……”說罷,便推門而入。
薛海娘仍是靠坐在捅壁上閉目養神,起初外室物什磕磕碰碰的聲音還能透過屏風傳入耳際,可不一會兒便是徹底靜了下來。
薛海娘微微蹙眉,心道怪異。
她竟是不曾聽見那些宮女離去關門的聲音……且東西擱在茶幾上磕磕碰碰的聲音,響了幾聲之後便再也聽不真切。
“外頭,還有人在嗎?”薛海娘微睜著眼,微微傾身衝著屏風外頭說道。
回答薛海娘的仍是一片死寂。
薛海娘不禁慌了神,徑直起身,捎過披風外圍高懸著的衣物便跨過浴桶,將外衫往身上一圍,也顧不上穿上褻衣褻褲以及外袍,便越過屏風走向外室,然而入眼卻是那看不清相貌的宮女正閉著眼靠躺在矮塌上麵,身上倒是未見絲毫外傷。
薛海娘也不敢過於聲張,衝著空蕩蕩的外室便低聲道:“若是有事相商,何不賞臉一見。”
回答薛海娘的是一陣肆意張揚的笑聲,熟稔的聲線傳入耳畔,薛海娘微微一怔,然而不過片刻,那聲音便做出了解釋。
“薛海娘還真是半點也沒有變,仍然是這般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聲音頓了頓,又笑著道:“不愧是我北辰琅嫿看重的女人,這氣度這風範倒也有資格做我北辰琅嫿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