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看著自己的父皇,隻覺得渾身的血液冰冷下來,這個不久前還對自己慈愛無比的男子,此刻卻要用自己的貞潔,去換取敵人首領的憐憫,從而保住那毫無尊嚴的性命。
她閉上了眼睛,整了整衣裳,取出了暗藏許久的匕首,用盡全身力氣,向自己脖子劃去。
她早有死誌,隻是仍心有所念,故遲遲不願下手,此刻愛她之人皆已將她拋棄,自是再無生意。
但下手之時,她想起了夢中的影子,想起了他,也因此有所猶豫,慢了片刻。
時遲那時快,蠻王出手如風,將匕首奪下,嘿嘿冷笑,隨手一擲,那匕首直直刺入了皇上的胸膛。
她尖叫一聲,顫抖著向父皇撲去,他雖棄她如敝履,但畢竟是她父親,而且若不是她,堂堂帝王絕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因此她一直心懷歉疚。
蠻王一把將她攬在懷中,哈哈大笑,端起酒壇,抿了一口,努嘴向她喂去。
下一刹那,她已脫離蠻王掌握,蠻王滿臉驚愕,望著自己手臂,那上麵並無手掌,還一直在噴血。
一名甲士出現在她的身前,直著身子,將她與眼前所有人隔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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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遭遇埋伏的邊境城,他用光最後一絲力氣,倒在血泊之中。
瀕死之際,他的思維卻前所未有地清晰起來。
他知道自己的武功已經有所突破,至於到了何等境界,他無從參考。
不過一切已經無關緊要,他已是無法動彈,若敵兵上前,隻需一刀,便可要了他性命。
時間過去許久,始終無人靠近。他明白過來,敵人早已被他嚇破了膽,逃的逃散的散。而且他現在千瘡百孔,躺於死人堆中,旁人見了,也隻當他是屍體。
他暗叫好運,運起剛才頓悟的心法,一點一滴地恢複體力。
他足足用了三功夫,才體力盡複。於此同時,他想得分明,他行刺之事極為隱秘,就連手下弟兄皆不知曉。而敗露得如此之快,出賣他的,必是派他前來之人。
他要查出真相,於是潛回軍營,卻發現大軍已盡數撤走,車痕足跡直指京城。
他心知有異,心急如焚,便一路追了過去。終於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下了她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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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眼便認出了他的背影,一時如身在夢中,喜極而泣,伸手拉住他衣角,死死不肯鬆手。此時此刻,這是她唯一關切之事,再多的敵人,再大的苦難,於她而言,均如同無物。
他一動不動,任由她拉住不放,忽然間,她想起了一事,急忙問道:“我叫鴻雁……你叫什麼名字?”
他未答話,蠻王已從錯愕中回過神來,驚怒交集,急忙後退至軍中,大聲吼叫著,要所有弓手放箭。
他無暇作答,手中的劍開始奏樂。
那是一種奇妙的聲音,似地間一切聲響集合而成,如遠方雲中悶雷,無名野獸低鳴,又好像涓滴之水彙集成河,衝破堤壩,湧向一切攔路之物。
如果劍能吟嘯,那聲音便該如此。
所有箭矢撞上這劍嘯之聲,皆被吹得七零八落,遠遠彈開。劍嘯之勢絕無停歇,挾著紫嵐血光,在千軍萬馬中炸開,瞬間抹去數百人性命。蠻王及統帥首當其衝,灰飛煙滅。
僅僅一擊,所有人心中皆生出一個想法,適才的招數,隻怕乃是魔神所為,絕不應出現人間。
接下來的一幕,令所有心存僥幸之人打消了與他為敵的念頭。
他揮出了十劍,並非向著人群,而是向著山岩。
劍嘯織成大網,接連地,聲傳千裏,將一座十丈高山斬成碎末,隨風飄散。
他雙目泛出寒意,長劍再度轉向大軍。
有人尖叫起來,有人開始逃跑,很快,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逃跑行列,此時領袖已死,群龍無首,其餘將領也無阻攔之意,反而快馬加鞭向後撤去,唯恐落後他人半步。不消一盞茶的功夫,偌大軍隊已然撤的幹幹淨淨,滿地盡餘輜重兵器。
他回過身來,輕輕掀起了她頂上紅蓋,羞怯地望著她的眼睛,支支吾吾地道:“我……我沒名字,但自旁人都叫我……賤兒……這名兒恐怕……不太好聽。”
微笑爬上了她的嘴角,忽然間,她鼓起勇氣,雙唇輕輕在他嘴上一點,隨即雙頰緋紅,低頭道:“我喜歡……這個名字……好像我已經叫了成千上萬次似的,以後沒有旁人時,我就這麼叫你。有旁人在麼……你剛才揮劍,發出嘯聲,我便叫你蕭劍,行麼?”
他心中喜樂,幾要爆炸,忙不迭點頭,道:“行……行……”千言萬語在口中徘徊,卻不知從何起。
鴻雁見他這副模樣,愛意萌動,又不好意思再行親昵。一轉眼,瞥見一旁散落的酒壇,忙俯身拾起,將兩個酒杯倒滿,舉到他身前,道:“對了,那年我為你送別,你沒有領情。現下你回來了,這一杯酒可要賠我。”
罷,她將酒杯塞到他手中,自己則將酒杯高舉,朗聲道:“祝英勇的將士凱旋歸來。”語畢一飲而盡。
他將酒飲盡,心中百轉千回,終於彙成一句話:“鴻雁,嫁給我。”
她呆住了,臉上飛起紅霞,這麼短短一瞬,如億萬年逝去。終於,她回過神來,心中愛意無限,望著眼前情郎,點了點頭。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