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自箴白他一眼,甩開他的手,卻也沒再往外走。
“我要再加一條,你以後不可以在言語上輕薄我。”景自箴道。
“這條不行。”樊亦白斷然拒絕。
“為什麼?”
“不為什麼。”
“你……”
“少爺……”夥計敲門道,打斷了他們的對白。
夥計被少爺可怕的眼神嚇到了,不知是進是退。
“說。”樊亦白沉聲道,他的確很生氣夥計的打擾,不過,生意的事重要,他也不能任性。
“白老板來了。”
“快請進來。”樊亦白道,轉而遺憾地對景自箴說:“去樓下看看喜歡什麼料子,先別回去了,等我一起回家。”
景自箴點點頭,她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可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最後,丟下一句“謝謝”,聲如蚊呐,也不知道他聽到沒聽到,匆匆而去。
他……當然聽到了。
景自箴在鋪子裏轉了一圈,看到櫃台上的料子添了不少花色品種,而進店的客人也是絡繹不絕,每個夥計都很忙,是啊,這個時候正是家家戶戶添置過年新衣的時候,平日裏舍不得買的,這個時候也要咬牙買一些。
景自箴本想幫忙,被夥計攔回去了,“少奶奶,不能照應您已經是罪過了,怎麼還能讓您操勞,您看著就行。”
“夥計!夥計!”一位身型頗胖的中年婦人喊道,夥計連忙過去。
“我說夥計啊,你們這料子跟雲家成色差不多,卻比雲家的貴了一半,咱們是老主顧,我也想照顧你們家的生意,可你們也不能太狠了吧。”中年胖婦人高聲大嗓地喊道,果然,引得周遭看錦緞的其他人的注意。
“汪太太,咱們家向來貨真價實,更不會坑老主顧,您每次買料子,我都給您多放一尺,您怎麼還能懷疑我跟您裝神弄鬼呢?”夥計圓滑地說道。
“行了行了,別跟我說這有的沒的,總之,跟雲記綢布莊的價錢一樣,我就買下了。”中年胖婦人道。
“真的便宜不了了。”夥計為難道,“汪太太您是識貨的,也知曉這便宜沒好貨的道理。”
“可雲記那裏是貨好又便宜,人家還承諾了,洗二十次若是掉了色,隻管拿過去,保證原價退錢。”汪太太叨叨著。
“洗二十次?那還能穿嗎?”另一個看上去就頗有家財的太太插話道,“我的衣裳能穿上五、六次就了不得了。恒芙瑞的料子不論是織功還是顏色,都是全蘇州城最好的,自然也會是最貴的,雲記那裏我也去看了,若是跟別家比還算行吧,可跟恒芙瑞的一比,那就是差得太遠了,否則,委員長夫人怎麼會選恒芙瑞的料子,不選雲記的?”
此話一出,其他的顧客紛紛點頭附和,其中一人道:“是啊是啊,按舊曆說,這就是上貢的東西啊。”
另一人道:“就憑恒芙瑞這三個字,貴上兩三個大洋都是合情理的。”
還有人道:“買不起就說買不起,圖便宜就去雲記。”
又有人道:“我買過雲記的料子,平時在家穿穿也湊合,要是逢年過節穿出去,終究不如恒芙瑞的氣派。”
此起彼伏,汪太太失了麵子,為了不讓那些貴婦們嘲笑她是個窮酸破落戶,連忙讓夥計把她選好的幾款料子包好,結了賬,匆匆離去。
景自箴在角落裏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心裏不免思考著這件事。
忽的,她又聽到一個聲音:“我啊,不管貴賤,還是買你們恒芙瑞的,一個月前,我去雲記買了兩匹料子給幾個姑娘做旗袍,並做了幾件肚兜,可誰知,兩個丫頭的身上都長了疹子,嚇得我幹脆全都扔了,還是在你們這裏買的放心。”
景自箴眸子轉了轉,有了主意,帶著錦翎出了鋪子。
隔了一條街就有雲記的店鋪,景自箴裝作普通的客人走了進去。
滿目琳琅,不得不說,雲家經營的錦緞也很光彩奪人,隻是,置身在這其中,怎麼總是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景自箴感到輕微的頭暈,嘴唇隱隱發麻。
可能是因為店鋪裏的人太多,所以空氣混濁吧。景自箴沒有多想,加快選料子的速度,反正也不可能在這裏研究,總之是要拿回去慢慢細看。
突然,一個聲音道:“喲!這不是樊家的大少奶奶嗎?怎麼來我這裏買料子了?是不是樊亦白滿足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