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是在望月樓的觀景台上辦的,因是家宴,隻是住在大院的樊家人相聚,沒有外人參與,故此,在觀景台上擺了八張十人的大桌,便也就足夠眾人坐下了。
月掛當空,宛如銀盤,微風徐徐,桂花飄香。
當樊三叔和樊三奶奶去給樊老太太敬酒時,樊老太太瞧著他們夫妻二人,不悅道:“子默怎麼不來。”
樊三奶奶忙將袖中的一個錦盒拿了出來,恭敬遞上,說道:“子默如今也算是開竅了,今日去參加上海謝參事籌辦的中秋賞月會了,知道老太太會不高興,所以,特托人將禮物帶回來,讓我在今晚送給您。”
紡姑接過錦盒,樊老太太微微頜首後,方才打開,裏麵放了個洋錢大小的金月餅,做工精致。
樊老太太麵色稍霽,緩緩道:“子默有心了。”
“子默怎麼哄老太太開心了?”樊亦白攜著景自箴過來,打趣地問道。
樊三奶奶忙將送金月餅一事說了,樊亦白笑道:“一個人在外過佳節,也甚淒涼,不過,不打緊,明日我就與箴兒一起去上海查看店鋪,順路也去看看子默,我們兄弟多日不見,我也很想念他。”
樊老太太登時心裏一悶,道:“你自己去即可,何必讓箴兒操勞?”
樊亦白早就猜到樊老太太會反對,因此,早就想好了托辭,“兒子不才,這成衣方麵的事不甚清楚,隻能依靠箴兒從旁協助了,我也知道箴兒操勞,待成衣廠穩定下來,一定讓箴兒好好歇一陣子。”
樊老太太不再說話,樊三奶奶說道:“你們既是要去上海,那就幫我帶些東西過去吧,過了中秋,天氣也就要轉冷了,我給他做了幾件夾衣。”
“真是兒行千裏母擔憂啊,三奶奶每年都應著節氣給子默少爺備衣裳。”紡姑在一旁搭話道。
“唉,真羨慕你啊,我這想擔憂都擔憂不了。”說話的是陶姨媽,中秋佳節,沒有女兒陪伴的陶姨媽可謂是形單影隻,樊家終究不是她的娘家,樊老太太帶著她參加家宴,可她自己心裏終不是滋味,看著各家團團圓圓,便是越發想念自己的女兒。
舊時規矩,女兒嫁出去之後,娘家便不能多過問,若是娘家背景強大,還能時常去封書信問問情況,可陶姨媽心裏清楚,雖然托著樊家這個靠山,但畢竟不是真正的樊家千金,終歸是沒有什麼底氣,隻能每天燒香拜佛,保佑女兒在婆家生活得順當。
“佳珊性格隨和,肯定能討人喜歡,曾家跟雲家是表親,也指靠著雲家提攜,那雲家又是指靠著咱們家,他們不會虧待佳珊的。”樊老太太給妹子說些寬心的話,“過幾日,我下個帖子請曾家的夫人過來逛逛園子,到時候,你便可以問問情況了。”
陶姨媽很是感激,眼圈微紅地道了幾句謝謝。
樊老太太與陶姨媽雖不同母,可畢竟都是在一處長大,陶姨媽又小了樊老太太一些歲數,長姐對幼妹自然會多些疼惜,既然都能將孀居的她和女兒接來樊家居住,那麼,這樣的小事,樊老太太豈能不會願意為她做一些?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下人們將桌上吃剩下的蟹殼和菜品都撤了下去,換上了月餅水果,樊亦白不知從哪裏尋來了兩筐荔枝,鮮紅的果殼呈現了荔枝的新鮮,用青花白瓷的碟子裝了,再壓上兩塊兒晶瑩剔透的冰塊,隻看著,就十分賞心悅目。
“亦白真是有心了。”樊三奶奶誇讚道。
樊亦白沒有居功,道:“是箴兒有心,我隻是跑跑腿罷了。”
此話真假參半,的確是景自箴說過這麼一句,若是能在中秋節吃到荔枝就好了。
於是,樊亦白便存了心,托了朋友,從粵地用火車運來,蘇州距離粵省不算是太遠,一路上都用冰敷著,今天下午才到,新鮮自不必說了。
紡姑剝了一顆給樊老太太,樊老太太沒有吃,低聲一句:“這還真是一騎紅塵妃子笑呢。”
樊亦白聽了,朗聲一笑,道:“兒子可是為了哄母親開心,百裏負米,母親怎麼卻不高興?難道還要我穿上五色彩衣,再拿個撥浪鼓哄您開懷嗎?”
樊老太太笑了笑,將紡姑拿過來的荔枝吃了。
“兒子明日還要一早啟程,今晚就不多陪母親賞月了。”樊亦白攜了景自箴請辭告退,樊老太太揮揮手,沒有強留他們。
臨走前,樊亦白對樊三奶奶說道:“三嬸讓下人把東西送去我院子就行,明日定給子默帶過去。”言罷,又與一眾親人道別,便下了望月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