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在靈前給逝者鞠了個躬，專門處理白事的管事先生遞上三支香，老人抬手推開了，客氣地說道：“我不信這個。”
管事先生訕訕，也沒勉強，但香已經點上了，不可能滅了，便由他插進了香爐裏。
顧未晞與兩位姨母和師傅嚴芷蘭一起上前，嚴芷蘭道：“未晞，這是你奶奶。”轉而又對老者道：“林姨，未晞車禍失憶……”
林蔭一擺手，道：“孟惠都跟我說了，她前幾天還給我打電話，說是準備端午的時候帶未晞和小言去我那裏，沒想到，這轉眼就……唉……”林蔭搖頭歎息。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默。
“小言怎麼樣了？”林蔭問道。
“小言還好，雖然還在加護病房，但沒有什麼生命危險了。”顧未晞回答道。
林蔭又是一歎，“小言這孩子也是多災多難，我幫不上什麼忙，隻能辛苦未晞你了。”是啊，一個古稀老人，能健健康康的不給晚輩們添麻煩便已經是在幫忙了，不能指望什麼，顧未晞也從沒想過讓年邁的祖母幫襯她什麼，甚至在她知曉母親有心髒病之後，都在盤算著如何減少母親的家務操勞，隻可惜，後麵的事情太突然了。
顧未晞將林老太太安置在她和小言的房間休息，顧未晞剛要出去忙事，嚴芷蘭攔住了她，“和你奶奶聊聊吧，外麵的事有我們呢。”
於是，顧未晞留下來陪著林老太太。
林老太太撫著顧未晞的麵龐，道：“你長得很像你爸爸，反而不怎麼像孟惠。”
這一點，顧未晞早就看出來了，她見過父親顧凱的照片，男生女相，英俊不凡，眉宇間有景家人的特征，當然，這個景家人所指的並非景蔓一家，顧凱與景孝誠、景孝烈的長相並沒有相似之處。
對此，顧未晞也十分好奇，為什麼景孝誠、景孝烈兩兄弟完全沒有景家人的樣貌特征，反而與景家沒有血親關係的顧凱在樣貌上有此特征，這讓顧未晞有些不明白，大概隻是個巧合吧。
另外，父親顧凱的容貌也不太像祖母，大概是像祖父吧，因為家裏沒有祖父的照片，顧未晞十分遺憾，照此判斷，祖父應該也是一位英俊瀟灑的美男子。
“唉，當年送走了凱兒，沒想到，現在又要送孟惠。”林老太太喟歎。
“爸爸、媽媽的靈魂一定能在天堂得到安息。”顧未晞哽噎道。
“人死如燈滅，哪有什麼天堂地獄。”林老太太對此不認同，“人活著的時候不做虧心事，能為心中的理想奮鬥，死了才不會有遺憾，到時候，一把灰撒入江河湖海，挺好。”
顧未晞聽出來了，她的這位奶奶是個無神論者，而這樣的言論，她曾經也在子默和雲箏那裏聽過。
景媽媽風塵仆仆地回來了，聽聞林蔭到了，顧不得去喝口水，立刻過來問候。
“蔓蔓那丫頭為了忙工作去了上海，失禮的地方就讓我替她在您老麵前賠不是了。”景媽媽給林老太太請安後，立刻解釋了景蔓不在的緣故，又說了客氣話。
林老太太當然也不會為此責怪她，說辭與孟家兩位姨母差不多。
“還算那丫頭懂些事，在火車站等著我，沒讓我給她送去酒店，還幫我訂了回程的票，否則，我也不會這個點兒趕回來。”景媽媽又叨叨了兩句。
顧未晞看了眼景媽媽臂彎上縛著的黑紗，心想，景蔓是更怕被某些人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吧？
也真有勞她費心了。
可以向上帝發誓，發生這些事以來，她連一秒鍾都沒有想過要尋求那個人的幫助。
愛情，需要這麼小心翼翼嗎？
而需要這麼小心翼翼維護的愛情，有價值嗎？
顧未晞不再多想，這個時候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別人的小算計，她沒那個閑工夫多考慮，尤其是與自己沒什麼關係的，至少是她自己認為沒什麼關係。
第二天出殯，林老太太主動上了送靈的車，白事先生說這不符合規矩，長輩不用送殯，結果，又被林老太太教訓了一通。
白事先生很詫異，但幾位長輩都不足為奇，看來大家還是對林老太太的行事作風並不陌生，顧未晞自是不會說什麼，而且，她對這種中式葬禮也是有些排斥的，隻是，她也不清楚母親的偏好，時間太短了，她還沒來得及了解，既然景媽媽和師傅都是母親親近的人，她們的安排應該錯不了，那麼，她就依照行事吧。
顧未晞哭了一路，直到返回家中，她的眼淚也沒停過，如果不是還有小言的事情，她真的很想將自己關在房裏，一個人靜靜地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