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門口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幾個身穿白大褂的人走了進來,為首的是一位年紀大約四十左右的中年醫生。
中年醫生走到她旁邊,一會兒檢查她的頭,一會兒看看她的眼底,一會兒又問她有什麼感覺,還問她一加一等於幾、三乘五等於多少這些很簡單的算術題。
她一一應了,發覺自己的聲音很是嘶啞,想必是許久沒有飲水而造成的幹啞,這時,年老些的婦人端過一杯溫度適宜的水,不放心地問了問醫生,得到許可後,才將插在杯子裏的吸管遞到她的唇邊。
溫熱的水緩緩入喉,幹涸的嗓子得到了浸潤,整個人都覺得舒服了一些。
她聽著醫生對其身後的另一位醫生說著什麼“未見玻璃體混濁”“未有嚴重的神誌不清狀態”等等一係列她聽不懂的話,雖然她對西醫並不陌生也不排斥,可那些專有名詞,她並不懂得。
而更讓她不懂的是醫生口中的顧女士,顧女士?顧未晞?
“你……你們是誰?”麵對這麼多的莫名其妙,她不禁開口問道。
“未晞……”老婦人滿眼心疼的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她,用滿是擔心的口吻喊道,“你……你不認得媽媽了?”
媽媽?
她睜大了眼睛,媽媽?她的媽媽在她出生的時候就離開了她,哪裏又來了一個媽媽?
不,她不是她的媽媽,她是顧未晞的媽媽,但是,她……她怎麼成了顧未晞?
顧媽媽焦灼地問醫生:“梁副院長,她這是怎麼了?好像不認得我們了?”
那位梁副院長皺了皺眉頭,上前又摸了摸她的頭,推斷道:“應該是她腦中的那個血塊壓迫了神經造成的,稍後,再做個核磁共振,看看血塊的位置和大小,再驗個血,等結果出來了,我再製定適合的治療方案,您放心,我們會竭盡全力幫助顧女士。”
顧媽媽對著梁副院長算是放心地點了點頭,一轉身,卻又是繼續焦急而心疼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孟姐,未晞被車子撞了頭,又昏迷了半個多月,這才剛醒來,自然是有些迷糊。”那個剛才提著保溫壺進來的女人說道,“沒事的,咱未晞福大命大,肯定能治好。”說著,扶著顧媽媽坐在了床尾的位置。
她聽著他們所言,卻更加糊塗了,看向窗外,隻見天空灰蒙蒙的,似陰非陰,似晴非晴。忽的,她猛然坐起身來,盯著窗外的高樓林立,那些是什麼?怎麼會有這麼多高樓,難道她現在不在重慶了?
“這?這裏不是重慶?”她下意識地說道。
“當然不是了,這裏是蘇州。”顧媽媽回答道。
蘇州?!
這個答案更讓她驚愕。
蘇州也不應該是這個樣子啊,雖然,她沒在這座古老的城市生活過幾年,但是,這是她的故鄉,她對這一片土地有著不尋常的濃濃情感,而且不隻是故土之情,更有另一番情愫,是啊,這裏是耗盡她一生愛戀的地方。
她閉了閉眼睛,再度睜開,入目的依舊是陌生。
是啊,陌生,很陌生。
因為,在她腦海裏的蘇州城是“吳山濯濯煙鬟青,湖水練練光繞城”,小橋,流水,人家,水墨般的江南,清秀,恬靜,幽深,靈韻。
沒錯,在她的印象裏,蘇州是青瓦白牆堆砌起來的,石拱橋連著一條條的青石板路,還有那一座座的庭院深深……深幾許。
而此時的窗外,那是她在歐洲亦或是在美國時才見過的鋼筋混凝土構成的城市風景,何時,她的故鄉——蘇州——也有了這樣的景致。
另外,她還清楚地記得,在她最後一次離開蘇州的時候,蘇州城到處都是殘垣斷壁,滿目瘡痍,空氣中彌漫著血腥與恐怖。
“未晞,你哪裏不舒服?”顧媽媽過來攬住她的肩,眼圈紅紅的看著她,又哀求著梁副院長說道:“要不,您再給她看看?”
梁副院長隻得走過來,道:“顧女士……”
梁副院長說的什麼,她完全沒有聽進去,隻掙脫開顧媽媽的手,跳下了病床,拔掉了正輸著液的留置針針頭,走到窗邊,盯著窗外。
怎麼回事?人是陌生的,連蘇州城都是陌生的,她這是怎麼了?
“不對勁兒啊,芷蘭。”顧媽媽抓住了嚴芷蘭的手臂,一直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沒事,沒事,醫生都在呢,你別擔心。”嚴芷蘭雖也焦急,可還是強撐著精神勸顧媽媽。
窗台上放著一麵鏡子,她拿了起來,看到了鏡子中的自己,再度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