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10、原野的稻草人(2 / 3)

其實每年來踏春,遲家人都會胡亂猜測一陣,因為這裏除了美麗的景色外,還殘存著村莊的殘骸,村裏的人們呢?是搬走了嗎?為什麼要搬走呢?這裏明明如此怡人。

“剛剛那位妖怪說的沒錯,我也是妖怪,木妖,天然生長的植物係妖怪,要論父母的話就是大地和天空了,像我這樣的妖怪,沒有部落,沒有同伴,因為妖氣少得可憐所以連隱身都做不到,也就沒有機會去鬼城,誰會要一根木頭?在現世,也怕被人類發現,如果遇到心起歹意的,一把火,我們也就結束了,我從一開始就是孤獨的,孤獨的出生,孤獨地睜開眼,孤獨地躺在路中央,孤獨地等待死亡,直到那一天,距今也有三十年多了吧。”

三十多年前,還是在這片原野,當然那時這裏並不像今天一樣還是片風景區,它是一座人口並不多的小村落,由於地勢隱蔽,很少會有人來,要講人口的話,加起來也不過幾百人而已,如今倒塌的房子,那時還嶄新,如今長滿嫩草的那片農田,也生長著它應該生長的東西,有糧食,有蔬菜,當然其他地方還是一樣沒什麼變化,河流綠樹,青草鮮花,隻是那時,這村子裏還有幾棵櫻花樹而已,遠處,還可以看到戴著草帽放牧的人,倒真有點“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意境。

那時的稻草人先生也隻是一根又細又舊的木棍而已,毫無生機地躺在清河旁綠樹下的雜草堆裏,風吹日曬,雨水淋澆也要安靜地躺在那裏,當一根普通的木棍,即使它有生命,可以活動,但連一隻小螞蟻都不願意在它身上攀爬,不願意陪它說說話,原因是它身上擁有的那點少得可憐的妖氣,如同它講的,孤獨的活著。

放牧的帶著自己的小孩,大人坐在草地上看著羊群,兩個孩子沿著河畔嬉戲打鬧,這時,小男孩撿到了那根木棍,他拿在手裏旋轉,向自己的姐姐炫耀著,木棍隻覺得天旋地轉,但也要咬牙堅持,男孩還小,拿著這根比自己高很多的棍子著實有些危險,故而被父親要走了,木棍認為,它一定會再次被丟到一旁,可是放牧的時間結束了,羊群都已經吃飽了,馬上就該回家了,牧人手中還握著那根木棍。

它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躺在灶火旁,和其他沒有生命的柴火在一起,身邊很熱像是快要燒著似的,馬上,它就要接受死亡的來臨,被烈火焚燒也要緊閉著雙唇,這就是孤獨的滋味。

村子的糧食和牛羊都是統一規劃,統一使用的,因為人口少,子女們長大成人後相結合的還是本村的人,這不就和一家人一樣嗎?他們更像一個大家族,為這點東西從來沒有鬧過紛爭,每個月大家都要聚在一起吃頓晚宴,大事小情的也在一起商量,撿它回來的那位放牧的男人,是村子裏現任的年輕村長,年齡大概也隻有三十多歲而已,而今天就是全村晚宴的日子。

婦女們都進入廚房開始準備食物,灶火被點著,木妖看到身旁的柴火被引燃焚燒,心裏在滴淚,明明有生命,但和它們都一樣啊。

這時,中午的小女孩帶著弟弟跑進廚房,大姨見到了急忙阻攔道:“月月,廚房不能亂進,快帶弟弟出去。”

小月月背著手,奶聲奶氣指著灶台,“爸爸讓我們把今天撿到的棍子拿過去。”

大人們閃出一條人路,保護著那些盤盤碗碗,月月的小手抓起棍子,小心翼翼地向外走去,“看著點兒,趕緊給了爸爸,別紮著刺了!”母親吆喝著女兒。

同輩,父輩們都坐在一起,村長說話了:“叔伯們,你看,我們這村子也有段曆史了,一直都是這樣歲豐年稔,我們也都生活得很幸福,雖然很少有人來吧,但也住著人啊,我還是個小輩,按理輪不到我說話,但既然我是村長,就應該提一提,咱村子是不是得有個名字?”

老一輩的縷著胡子,是啊,自己幾代生活在這裏,從來都不知道這村子叫什麼,“一直以來我們隻知道吃這片土地,喝這片土地,誰都沒想過給它取個名字,你的想法沒錯,是該有個名字,但是,該叫什麼呢?”

“這我早就想好了,我們雖然沒去過遠日,但說到底,我們也是遠日的人啊,那裏長得什麼樣子,也沒人知道,但我覺得再好看也比不上咱們村子,他們是城市,我們是野外,取一遠,一野,遠野如何?”

這時,另一位文質彬彬的老輩說話了,“遠野是不錯,但不能提遠字,顯得過於疏遠荒涼,我們這兒依山傍水,頗具原生態,提原字,原野村。”

“原野村?嗯,這個名字好,聽起來就是個美麗的地方,就叫原野吧。”

女兒月月拿著木棍跑來了,伯父上前攔住她,“月月,大人們說事呢,去,帶弟弟去別處玩,把那棍子扔了。”

父親走過來,接過女兒手裏的棍子,“是我讓她拿來的。”

“你要這舊棍子幹嘛?”

“這棍子是今天月月他們在河邊撿到的,我怕他們受傷就要過來了,這棍子看起來舊舊的,倒是挺沉,也很光滑,更奇特的是它還有溫度,跟活著似的,我攥了一會兒手還出汗了,我想把它做個稻草人,插在村前,掛上我們村的名字。”

小孩子們一聽稻草人,就像下雪堆雪人一樣興奮的手舞足蹈,伯父挽起袖子,“那就趕緊開始吧。”

村長揚手一攔,“不急,吃完飯。”

老輩收起煙袋,站起來說道:“今日事今日畢,老拖什麼?快,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來,編草的編草,沒事的幫婦女們做飯去,對了,光禿禿的不好看,誰家有好衣服都拿來,這是咱村子的門麵,別拿舊的啊!”老輩都說話了,小輩們就執行吧。

父親吩咐月月去再找一根稍短一些的棍子,月月和幾個小夥伴興高采烈地向外跑去,很快就舉著跑回來了。

大人們把短木棍牢牢地綁在長棍子上端做成一個十字框架,並按尺寸精細地編織著身體,很快,形狀做好了,過了一會兒,有人從家裏拿來了一件嶄新的灰色大衣給稻草人穿上,又有人拿來一頂高高的圓帽給它戴上,村長最後畫龍點睛,鑲上兩顆黑色的石子,又削了一個尖鼻子,稻草人完成了,寫字好的一筆一劃的在牌子上寫下“原野村”三個大字,掛在它的脖子上,牢牢地插在村前,孩子們都圍在周圍手舞足蹈,“哇!稻草人好漂亮!”

老輩們露出潔白的牙齒命令著:“把飯端出來,以後咱們晚宴就在這了!”孩子們歡呼雀躍,仰起頭看著這個比自己高很多的稻草人,看在眼裏喜在心上,原野村就是這樣,可以因為一件小事而歡呼,而慶祝。

與此同時木妖也深受感動,它從沒有和這麼多人在一起過,現在的它並不是一片灰燼,而是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稻草人,並作為這村子的象征站在村民們身前,它內心不斷呼喚著:“我有家人了!”一時難忍激動之情,一滴淚落了下來。

落在了月月的頭上,她拉著爸爸的手,“爸爸,稻草人哭了。”

村長溫柔地撫摸她的頭,“它是高興的,你們以後要好好照顧它知道了嗎?”孩子們扯開了嗓子應聲著,月月摸著額頭上的淚珠,緊緊抱住稻草人,“不要哭。”其餘的孩子們也都爭先恐後地抱上去。

孤獨的人,有一顆孤獨的心,它很冰涼,也很黑暗自卑,沒有希望,更沒有對未來的期盼。

這群人需要溫暖,哪怕隻是一點火星的溫度,都足以暖遍整個心髒,這群人需要愛,哪怕隻是一個擁抱,都足以裹緊他們冰涼的身體,這群人需要存在的理由,哪怕隻是一個小孩子的認可,都足以讓他們知道自己還活著,稻草人得到了這麼多人的愛,這麼多人的認可,它看到了光明,即使明天人們就不再需要它了,將它當成廢柴火一樣,燒個精光,但此時此刻的它是幸福的,心田的暖流源源不斷,胸前懸掛的“原野村”對於它而言就像生命一樣重要。

但村子的人們要比它想象的重視它,尤其是月月帶領的孩子們,每天都會為它打掃腳下,其實並不髒,但孩子們一天不掃就覺得少點什麼,下雨時,村民們冒著大雨給它搭上一個小棚子,稻草人的責任心更重了,它利用身上少得可憐的妖氣驅趕著破壞莊稼的蝗蟲和麻雀,糧食豐收的比往年多了好幾成,村民們的生活比以前更加豐衣足食。

原本就這樣結束將會是一個美好的故事,但事與願違,稻草人是妖怪,雖沒有去過鬼城,但也是能看到其他妖怪的,原野距離遠日城很遠,所以這裏經常居住著一些外來妖怪,這一天,一直居住於此的它們卻都意外的要搬走,這讓它感到不解,隱約的,它聽到了一隻妖怪的話,“走快點!明天遠日就要全境大末日了,再不跑小命就難保了。”

遠日全境當然也包括這小小的原野村了,稻草人嚇得蹲在地上,不可以,它要趕快把這個消息告訴村民們,讓大家盡快逃離,不然會死的。

第二天,也就是地震當天,月月他們像往常一樣來打掃,幾年過去了,她也長高了,懂事了,其實她一直很懂事,正當她打掃到稻草人的腳下時,卻聽到有人呼喚她的名字:“月月!月月!”

她直起腰,四處張望,並沒有人啊?

“是我!月月!我是稻草人。”她仰起頭,剛好和彎下腰的稻草人對視上,她驚呆了,“稻草人……爸爸!”

她跑去找大人了,這正是稻草人希望的,不一會兒,她拉著父親向這裏跑來,但他顯然不像月月那樣緊張,因為他認為這隻是一個惡作劇而已。

村長站在稻草人麵前,雙手叉腰,“哪裏說話了?爸爸還忙著呢,你自己去玩好嗎?”

“村長,請聽我說,月月說得沒錯,我會說話,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向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