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候了,”劉阿姨說,“是時候讓你來祭拜你的父親了。”
鐵生今年不止二十五歲,也早就要比這個年歲大上一些,應該說,在劉阿姨的概念裏,鐵生已經成年了幾年了。
劉阿姨從身旁的桌子上拿起三炷香,這三炷香都很細,她緩慢的交到鐵生的手裏,“還記得嗎——”
劉阿姨望定了鐵生說,“今天就是你父親去世的日子。”
“媽,這麼多年,你一直省吃儉用,”鐵生熱淚盈眶,“沒有給自己買一件衣服,不花我一分錢,都是為了給父親留下一個好位置?”
劉阿姨點點頭,語重心長的說,“媽沒讀過什麼書,隻知道這麼做,為了你爹他能保佑咱們家,一直風調雨順下去。”
“鐵生,”劉阿姨接著說,“咱們今天就來拜祭一下你的父親。”
劉阿姨說著,拿起桌上的一盒火柴點燃了神位旁邊的蠟燭。隨即,跪在了神位前冰涼的水泥地上,“鐵生,跪下。”
鐵生拭去眼角的淚,跪在了母親的身旁,兩個人用一塊錢的廉價打火機點燃了手中的香。
劉阿姨一拜,抬起頭對著自己已經逝去多年的老伴道,“老伴,你在那邊,一定要保佑咱們家鐵生一帆風順,一生平安。”
語畢,劉阿姨又虔誠的拜了第二拜,“老伴,你在那邊要好好享福,投胎轉世後好找個好人家。”
說罷,劉阿姨又拜了第三拜,而鐵生也隨著劉阿姨,一拜二拜,三拜。
劉阿姨說,“老伴,你在那邊,一定要保佑咱們家鐵生找個好媳婦,這也是我在這邊的唯一心願了,了了這個心願,我就此生無憾了。”
鐵生聽到這句話,心中咯噔一聲,他突然明白了母親之所以今天要祭拜父親的用意。
劉阿姨確實不會同意鐵生跟展顏在一起。
這些天,劉阿姨一直都在觀察著展顏和鐵生,鐵生與展顏也走得越來越近,這讓劉阿姨心中不免擔憂,但是她一直引而不發。
畢竟,“婉舒”也是一個苦命的女人。
而她唯一能阻止的,就是自己的兒子在這樣的女人身上越陷越深。
雖然“婉舒”對劉阿姨有救命之恩,但這仍不表示,劉阿姨可以接受展顏這樣一個懷著孩子的女人。
鐵生也瞬間就明白了自己母親的用意。
祭拜過後,劉阿姨便帶著鐵生走出了家中,她的手裏,還拎著一個黑色的塑膠袋。
他們在幸福街上的十字路口駐足,劉阿姨打開黑色塑膠袋,裏麵正是滿滿登登的冥幣。
劉阿姨在地上用隨手撿起的一塊石頭,在地上畫了一個圈,一個又圓又大的圈。
呼啦一聲,劉阿姨已經點燃了一張黃紙。
就這樣,劉阿姨帶著鐵生給自己的父親進行了鐵生平生第一次參與的燒紙。
隨著火焰漸漸的熾烈,鐵生的心中也湧起了愁緒。
母親已經對自己和“婉舒”的事情表了態,而這個結果本來不應該出乎鐵生本人的意料之外。
但是鐵生此刻仍舊十分糾結,他實在是無法放下展顏這麼一個好女人。
鐵生望著那團火焰,心中的壓迫感也猶如這烈火熊熊般猛烈。
“老伴,你花吧,在那邊多吃點好的,多穿點好的。”劉阿姨說,“你這輩子沒享過什麼福,好好在那邊把這輩子都補上吧。”
烈火,注定要燒掉些什麼,也可能燒掉一個人對美好愛情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