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河南街南高北低,洪水在此並未作過多停留,而是一路直下,奔向河北街。黑漆漆的洪流衝出河南街時變得更加凶殘。

蔣勝林家便是在這時被洪水吞沒的。

災後的第三天,曾任兩屆村委會主任的李德波在鎮政府前一遍遍問著:“為什麼沒有預警?!”

南口前村是此次撫順洪災受災死傷最慘重的地區。據南口前村上下遊村莊村民反映,他們在洪水到來前都接到了撤離警報。

北口前村剛下雨時便轉移了四百餘人,無人傷亡。

8月20日,遼寧撫順清原南口前鎮,隨處可見洪水過後留下的片片狼藉。街道兩旁的房屋內、院落裏,都堆著半米來高、厚厚的淤泥、雜草。

但直到洪水在村中心肆虐破壞,整個南口前村村民都沒有得到警報。

1995年,南口前村曾遭遇時稱百年不遇的“7·29”洪水。當時李德波任村委會主任,他記得早在洪峰到來前幾天,村裏的大喇叭便開始不停地廣播通知小心暴雨洪水,後來安排群眾強製撤離。

但8月16日,雨下了整整一天,南口村村民們並未得到撤離的預警。他們也曾從電視上看到氣象台當天上午發布的暴雨Ⅲ級(較大)預警。但14時30分左右,電力供應中斷,村民們並不知道16時40分預警從暴雨Ⅲ級升級到暴雨Ⅰ級(特別重大)。

16日16點到18點左右,南口前村上遊的海陽水庫開始泄洪。

但無論是預警還是泄洪都沒有人告訴南口前村村民,他們像往常一樣“悠然”。

發水時,周亞平(化名)夫婦正在河南街的店鋪裏,3個孩子被留在家中。洪水衝來時3個孩子先爬上家中的大衣櫃,但很快水便淹了上來。孩子們奮力夠著頭頂的天花板,試圖用指甲摳出縫隙逃生。當洪水退去後,趕到現場的井玉好看到的是深陷淤泥中的3個孩子的遺體,天花板上遍布著3個孩子的指甲印。

不僅預警缺失,防洪設施的不合理也讓人不解。

南口前鎮礦產豐富,大部分都位於河流上遊。16日的大雨衝刷著裸露的山體,圓木土石很快堵塞了村南橋橋洞,數分鍾後,河流淹沒橋梁,改道後與洪水彙合衝下河南街。

村南橋已有三十餘年曆史,每次發洪水都會堵塞,為此村民們多次向縣鎮反映。李德波也多次建議重修南橋,擴大孔洞。“光當村委會主任時候就寫了不下3封正式的意見書到縣裏,但根本沒有回應。”李德波說。

南口前鎮曾被授予省級“平安示範鎮”。

暴雨後的第二天,氣象局解除了暴雨Ⅰ級預警。

見洪水退去,在雙龍山上避難的李德波開始下山尋找幸存者。找到的隻有一具具遺體。一位96歲的老人被挖出來後,村民們給她找來一扇門板當棺材,挖一個淺淺的坑埋下,然後在薄土上插一麵小旗,“這就算墓了”。李德波說。

村民們紛紛跑回家,尋找親人。從村中心走回家的路上,井玉好還在想著怎麼瞞住母親孫子已經遇難的事情。還沒走到,便看見家裏的三間房已被衝塌兩間,剩下的一間也堵滿了汙泥。

井玉好不停地清理淤泥,希望能找到母親。大兒子和二兒子也拿起鍬鎬開始尋找奶奶。從18號開始,南口前村便是萬裏晴空,太陽把淤泥曬得越來越硬。

找了將近4天,一無所獲。井玉好扔掉手中的鍬。“媽媽那時候應該在睡覺吧”,他喃喃自語。

8月19日,南口前村洪災後第三天,按農村習俗死後三天是圓墳的日子。找不到親人的村民們帶著紙錢爬上雙龍山,徒手捧起泥土墊高每一座墳墓,每人坐在一座墓前開始燒紙錢。“就當是自己親人吧。”李德波說。

20日晚上,淤泥變得更硬,村民們不得不放棄挖掘。這天晚上,是村民大劉的生日,他在家裏煮了方便麵和火腿腸,喊鄉親們一起過來吃飯。

“隻剩我們這些人了,大家好好聚聚吧。”大劉說。

入夜,南口前村再次亮起片片火光。遠處,即將恢複通車的沈吉鐵路傳來火車的汽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