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似乎是連空的妹妹?
聽到圖書館內響起提示即將閉館的廣播,我收拾好書本,站起來正想往出口走去的時候,無意中瞥見了那名趴在桌上非常安靜地睡著覺的女孩。那一頭似乎僅僅保持著最低限度的打理的、半長不短的栗色頭發,從交疊的手臂間隙露出的小小一片側臉——沒錯,那就是每天早上踩準時間、在遲到前一刻和連空一起闖進校門的女孩嘛。
我看了看周圍。這一層的閱覽室什麼時候隻剩下我和她兩個人了?雖然說圖書館這一層向來就少人會來……啊,說起來之前都沒見過她在這裏出現過。難道是今天才發現了這樣一個睡覺的好地方,所以睡得特別沉?這樣可不太好啊。如果我沒發現她就這麼走了的話,說不定她就隻能被鎖在這裏麵獨自一人孤零零地度過漫漫長夜了。
回想著負責圖書館這一塊的圖書委員那連鋼筋都自愧不如的粗神經,我輕輕歎了一口氣,向她——雖然從來沒有在校門口的遲到表上登記過名字,但從連空每天每天念叨的內容來判斷,她的名字似乎是叫“鄭玨倫”——走過去。
“呐,該起來了喲。”
我先是輕輕地搖了搖她的肩膀,但她就像死屍一樣毫無反應。我加重了力度再搖;還是沒有一點要醒過來的跡象。所以我用很不客氣的力道按住她的雙肩猛搖,她卻依然一動不動。我不由暫時停住了動作,俯視著她。
“……”
難道——
死了?
——不,別說笑了。
我搖搖頭,繼續努力搖醒她。按住肩膀狠狠地搖、死命地狂搖、使勁搖到幾乎要把她的頭也一起甩掉一樣不停地搖來搖去。
“……唔……嗯……?”
她終於發出含糊的一聲。似乎算是醒過來了,但遠遠沒到“清醒”的程度——雖然和眼下的狀況沒什麼關係,不過那張極其緩慢地睜開惺忪的睡眼的臉龐看起來真的相當可愛。
我鬆開手,向她笑了笑,說:
“終於醒了啊。趕快收拾好東西吧,圖書館就要關門了,再不走就會被鎖在這裏咯。”
“……嗚……”
她半睜著眼,用明顯是因為還沒清醒過來而顯得不穩的視線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她就像習慣於賴床的小孩一樣慢慢地直起腰,不情願地抓了抓後腦勺,一邊打著長長的嗬欠一邊提起放在一旁的書包。接下來,完全沒有一點察覺到我的存在的表示,她像是洗完澡的貓咪一樣搖了搖看起來還昏昏沉沉的腦袋,有點搖晃著站起來,用和我每天早晨在班裏經常聽到的、沒什麼精神地抱怨“好想一直睡到十二點啊”的語氣這樣喃喃道:
“剛睡醒就見到騙子——啊啊,倒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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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你們有沒有讀過這樣的一則新聞?
“從嬰兒的時代起,人類就已經學會了欺騙他人的技巧。”
“研究發現嬰兒總會通過哭鬧來引起大人們的注意,盡管他們並沒有感到任何不適。”
“科學家們推論,這是人類生而有之的生存本能在嬰兒身上以最原始的方式展現出來的結果。”
這是不是說明了我們人類最原始的本能就是說謊?我不知道。再說,這個答案無論是什麼,和我也沒什麼關係。我隻是一個普通地活著的人而已,沒有探究這種人類奧秘的興趣和職業意向。我光是要學會有關於如何好好活下去的知識就已經夠頭疼的了,別的問題就別再來找我麻煩了。命運就算再怎麼喜歡惡作劇,大概也不會有興趣在我身上搞這麼低智商的把戲吧。
——我曾經是這麼認為的。
直到你出現在我麵前。
真是不可思議。以前我見過你那麼多次,明明都沒有任何特別的感覺,但為什麼當你說出那句明明別人聽來完全無關輕重的話時,我的腦袋卻突地變成一片空白?明明沒有人在看著我,為什麼我卻覺得後背有無數的視線刺得我的皮膚一陣難以忍受的刺痛?明明已經是晚春初夏時期特有的由暖轉熱的天氣,為什麼我卻冷得渾身顫抖?明明知道這個時間不睡不行,為什麼我卻抱著膝蓋坐在床上一動不能動?